家宴散場, 眾人離席。
覃煊懶得看齊國公世子便秘般的臉色,直接撩袍起身,離開了壽安堂。
他慢悠悠走著, 晚風很涼爽,浮動兩旁昏暗天際下顯得發黃的繁木樹蔭,枝葉簌簌的聲音, 流淌在地上墨汁般的光影, 顯得周圍景致有種皮影戲落幕般的荒涼感。
木屐踩在石板路上,發出“噠噠”的聲響,有一搭沒一搭地落下, 沿著這條小道蔓延散開。
倏忽, 停下腳步, 轉過身, 正對上身後圓溜溜的眼睛。
覃煊神色平淡,眉宇間有種秋意繞人的衿貴與寒涼。
“一路跟著我做什麼?”
陸今湘眨眨眼, 精致的臉蛋上略過無措,遲疑地“額”一聲。
拉長的音調裡, 覃煊似是想到什麼, 左側眉梢挑起, 睫毛在眼瞼落下一片陰影。
“你不會以為,我又在堵你, 我沒那個閒情逸致……”
“額,事實上,我確實找你有事。”
話音頓住, 覃煊右側眉梢跟著挑起,上下打量她,嗓子裡輕哼一聲, 示意她繼續。
晚風颯爽,將一縷散在腦後的頭發拂到鬢前,稍顯淩亂,陸今湘抬起手,將那縷散發抿到耳朵後,朱紅熔金的晚霞正映在她臉蛋上,為她麵龐染上一抹暈紅,那雙黑亮的眼眸在晚輝中愈顯剔透明亮。
“謝謝你。”她說。
覃煊愣住,一時沒反應過來,旋即,唇角露出抹挑.逗的微笑。
“為你姑母的事?”
陸今湘點頭,想了想,說。
“我沒想到你會出聲。”
姑母跟覃煊的矛盾乃曆史遺留問題,捋清楚當初發生過什麼事,她也說不出來到底誰的錯,誠然,姑母當初確實無心之失,但覃煊受到傷害,以至跟親人離心確實有姑母的因素。
覃煊今日一身魏晉裝扮,長袖寬袍,腳趿木屐,袖袍被秋風鼓起一塊兒,另一隻袖子順著淌下,隨風蹁躚好似隻白蝴蝶。
他抬起左手,捋平高高鼓起的右袖,十指纖長,眉目平淡無波。
“我不過是不想家裡鬨得一團糟,順便不想讓某人太過舒坦,不是特意為誰撐腰。”
這個某人,想起便秘臉色的齊國公世子,指得是誰不言而喻。
陸今湘“唔”一聲,點點頭,又搖搖頭,眉眼彎彎,眼中笑意帶著點俏皮。
“其實,你不必總是推拒,無論如何,我都會承下你的好。”
誰推拒了?他說得是實話,覃煊擰起眉,放下袖子,任由袖子披風飛揚。
“想來這麼多事,還沒教會你一個道理,不要過於自作多情。”
頓了頓,又道:“你呢?前些日子不是還立誓跟我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
陸今湘臉上作思考狀,鼓著小臉,坦然道:“唔,我承認,我是有些狹隘。”
覃煊愣住,帶著些納罕色彩仔細端詳她,口中嘖嘖,眉角一點一滴積攢起懶漫和戲謔。
“瞧瞧,我沒聽錯吧,你是在主動跟我示好嗎?”
“你也可以這麼認為,我是在表達我誠懇的謝意,以至於,我願意放下你之前對我的成見。”陸今湘態度誠懇。
覃煊無言地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