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今湘表情不動,半分沒有被冒昧的跡象,雙手合攏,唇角繃成一條直線,認真嚴肅道。
“你先聽我說,事實上,一開始我也覺得離譜,沒把這個夢放在心上,但夢裡有兩個很清晰的細節,後麵發現現實中居然一一對應,首先是今早何大廚牙病犯了來朝我請假,夢裡就有一個情節,相公你日漸消瘦,何大廚又請假不在,我隻能變著法去外頭酒樓訂飯,但我根本不知道何大廚會犯牙疾啊,夢裡又怎麼會夢到呢。”
聽完這個表述,覃煊不以為然的情緒收起,默了會,嗓音沉靜道。
“你繼續。”
心中一瞬鬆快,陸今湘暗自呼口氣,繼續編下一個例子。
“還有個細節就是半道上那個茶棚,夢裡外祖遇刺,重傷不治後身亡,相公你們護著外祖的靈體返京,因為心情太過悲痛,路上一度昏厥停滯,遂在半道茶棚上休息了會兒,我出京時沒想起這個細節,還是半道上撞見那個茶棚才回憶起來,那對夫妻包括那個小童分明與我夢裡一模一樣。”
陸今湘說著,表情要多認真就有多認真,要有多悲愴就有多悲愴,但實際上,隻有她知道,外祖被刺殺是真,但這兩個細節都是她瞎編的。
這些說辭都是她路上組織好的言論,她知道單純一場夢不可能讓人信服,而要讓人信服就得拿出能夠證明的證據,但她確實隻有一場混亂不清楚的夢,以及原著中簡單帶過的一句話,她哪裡來給他提供證據,因而沒辦法隻能靠瞎編了。
很顯然,這兩個“證據”擺出來,覃煊明顯開始信服,表情驚疑不定,萬千思緒略過心頭,最終化為麵部的鎮定犀利。
“你說得都是真的?”他緊盯著她,瞳孔幽黑深邃。
“我舉手發誓,我說得都是真的。”迎上他的眼神,陸今湘舉手發誓,同時內心補充,除了那兩個瞎編的例子外。
胸膛急劇起伏,呼吸變得不穩,覃煊盯著某空白處,眼中情緒翻湧。
好一會兒,他深吸一口氣,遽然站起身,去外頭檢查一遍,又折回身,大踏步坐回床邊,盯著她道。
“你仔細將你的夢境說一遍。”
陸今湘便將夢境敘述一遍,覃煊沉默聽完,完了後又追問她兩個問題,她都儘可能地回憶回答,其實那場夢境太過混亂模糊,前後場景完全不連貫,還沒有詳細展開,她隻知道個大概,也沒什麼具體的線索。
聽完後,覃煊陷入思索,沉默良久。
陸今湘掰著手指頭分析:“如今隻知曉外祖遇害起因是野獸動亂,連哪天哪個時辰誰動手都不知道,要我看,如今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這幾日都不要出去,最好一直待在營地裡,如此方能躲避過刺殺。”
覃煊搖頭說:“且不說外祖不一定相信你的說辭,就算外祖真的信了,依照外祖的處事準則,也不會一味避讓,他恐怕更偏向以身作套,將背後主謀抓出來。”
陸今湘愣住,想了想,還真說不準,謝老那個人一看就不是膽小怕事的性子。
那就隻能轉變思路,思考到底怎樣才能幫助外祖躲過災禍同時抓住罪魁禍首。
覃煊閉上眼,手指捏住眉宇,陷入沉思。
這事暫時擱置,明日再說,反正一時半會也討論不出頭緒,知道大概是最後兩天,背後人想利用野獸製造混亂已經是提前掌握先機。
夜已深,不知什麼時候,外頭的喧鬨聲已經止息。
如今有個迫在眉睫的問題擺在跟前,兩人該怎麼睡。
陸今湘和覃煊再次開始大眼瞪小眼,周遭萬籟俱寂之下,更映襯得兩人間呼吸都清晰可聞,好半晌,覃煊率先移開目光,不去看陸今湘那雙清淩淩黑白分明的眼眸。
“先安置吧,你睡床上,我在下麵打地鋪。”
陸今湘沒矯情地說出反對的話,雖然有心提出咱們都睡床上我也無所謂,但看床不大,覃煊又一臉抵製抗拒的表情,她微微張嘴後,到底沒開口。
不過怕他晚上受涼,特意在地上鋪了兩層厚厚的被褥。
熄滅燭火,兩人躺下來安置,一時無聲,外頭侍衛親兵巡邏,不時提著竹製燈籠晃過,昏黃的燈光拉長影子晃晃悠悠偷進來,將漆黑的營帳鋪設零星瑩亮。
奔波一整日,陸今湘累慘了,就算地下躺著個覃煊,內心稍許不自在,但如果換個想法,隻把他當成大學室友,一切不自在頓覺遠去,躺下來沒一會兒困頓便如濤濤江水洶湧而來。
就在她即將沉睡過去的時候,無聲寂靜中,清冷嗓音遙遠傳來。
“你今日朝皇上要那個賞賜,同樣是為了此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