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是她掛的電話,織田作之助垂下眼眸。
月野雪奈重新將終端開機,回答了他前一個問題:“昨晚中也給我慶祝加入港口mafia一周年,結果我喝了一杯紅酒就醉了……中也帶我到他辦公室睡了一晚上。”
“感覺明明在同一個組織裡,中也好辛苦啊,他一晚上都沒睡,坐在那裡處理文書,和你一樣眼睛都發紅了。”
織田作之助沉默著沒有說話。
處理了一晚上工作?估計也就隻有她會信了吧。
在他沉默的時候,路過來來往往的幾個港口mafia成員交頭接耳的談論聲傳來——
“快看,那家夥是織田作之助吧……”
“是他!一個人單槍匹馬解決了mimic組織的那個人!好強!”
“有這麼強的能力為什麼會一直在組織最底層啊……明明就算是乾部的位置都信手拈來吧!”
“喂彆看了,人家已經退出組織了……”
……誒?退出組織了?
聽到了意外的信息,月野雪奈猛的愣住,抬頭望向他,“織田作,你退出組織了嗎?!”
“嗯,在遇到紀德和mimic之後,我突然發現,人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去。所以在那之前,想要先把想做的事情做了。”
織田作之助思索了一下,繼續道:“有出版社的編輯聯係我,說我寫的小說很不錯,可以考慮出版——就是你給我做過修改意見的那一本。”
“那不是好事情嗎織田作?值得高興呀!”月野雪奈笑得彎起了眼眸,真心實意的為他感到高興,“我說得沒錯吧!你寫的小說真的很不錯,畢竟都讓我看哭了呢!”
“嗯,謝謝你,月野,按照你給的意見修改完後,我才給出版社投稿的,沒想到會被看中。”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不過話說回來,辭職去全職寫小說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呀……為什麼不告訴我呀?你退出組織了這件事。”
麵對少女突如其來的提問,織田作之助頓住了。
——因為不想和她分開。
他不再是和她一樣在港口mafia組織裡工作了,沒有了這一層關係,他擔心月野雪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提出要搬出去。
“你生氣了嗎?月野。”
“???”
“怎麼會?我就問一下而已啦,織田作,你好敏感哦。”
“……”
織田作之助抬起手,動作溫柔地揉了揉她的發頂,“嗯,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不要生氣。”
月野雪奈愣了一下。
中也剛剛也是同樣的動作。
總感覺……他們都好喜歡揉她腦袋哦?
……
*
三天後。
港口mafia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乾部太宰治叛逃了的消息,以暴風般的速度傳遍了全組織上下。
月野雪奈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
芥川龍之介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憤怒,一邊怒吼著“那個人怎麼可以叛逃組織?!”,一邊用攻擊力暴漲的羅生門異能撕碎了一切。
叛逃組織,確實像是太宰會做得出來的事情,所以芥川甚至都沒有怒吼“他為什麼會叛逃組織”,而是怒吼“他怎麼可以叛逃組織”。
芥川憤怒的點在於,在沒有任何溝通的情況下,他無比尊敬的太宰先生就這樣離開了。
仿佛無論是他芥川,還是月野雪奈,對他來說都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人。
相較於芥川的暴怒,月野雪奈是處於一個錯愕和迷茫的狀態,等到回過神來後,她還是繼續踏上了尋找太宰治的路途。
不管是什麼原因,她都想再和太宰見上一麵,好好說說話,最後再努力爭取一把。
港口mafia美麗的紅發少女踏遍橫濱尋找太宰治的消息,很快就傳了開來,不懷好意的、充滿欲望的、渴望掠奪的一道道視線落在了少女身上。
然而,她卻有著令人瞠目結舌的強大異能,所有想要傷害她的攻擊都會被反彈開來,於是那些黑暗中的視線隻能從渴望變成了咬牙切齒,沒有人能碰到她一根頭發。
月野雪奈沒有分給那些充滿惡意的人一丁點目光,她隻是繼續鍥而不舍的尋找著太宰治,仿佛不知疲倦。
無論是沿海倉庫、商業街、寫字樓、海邊,還是酒吧、夜總會、地下賭場、軍火庫……所有能找的地方,月野雪奈都已經找過了,可沒有一個人見到過太宰治的身影。
又或者說,見到過他的人也被打點好了——她從他們的眼神裡讀到了躲閃的意味。
她得出了一個結論,太宰還在橫濱,但他隱匿起了自己的所有蹤跡,不想讓任何人找到他。
月野雪奈倔強起來比誰都犟,芥川龍之介一開始也曾和她一樣找過太宰治的蹤跡,但在和她一樣發現太宰依然在橫濱但不想被他們找到這個事實後,芥川就變得更加火大。
再加上太宰叛逃後,芥川被升為了港口mafia遊擊隊的隊長,工作更加繁忙沉重,於是就演變成了隻有月野雪奈還在堅持著尋找太宰治。
她整整找了三個多月,將近一百天的時間。
港口mafia上下都充滿了議論的聲音,無法理解她為什麼要這麼堅持,就算再怎麼喜歡太宰治,做到這個地步也還是很令人吃驚。
更何況太宰治還是拒絕了她的多次告白,就連最後叛逃的時候都不曾告訴過她一聲的人,對方顯然沒把她放在心上當一回事,她卻依然堅持。
在第一百天的時候,月野雪奈在最後一個鮮為人知的地下拳擊場裡,錯愕地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那雙平底鞋,因為她長時間的尋找和走路——竟然已經破裂了開來。
這雙平底鞋,是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太宰治送她的鞋子,是他唯一送過給她的禮物。
可是它卻破了。
破了就再也沒有了,她今天不應該穿這雙鞋子的。
月野雪奈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眼淚“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長時間以來的不甘心、委屈和疲乏,都在這一刻傾瀉而出了。
低著頭的她沒有留意到,周圍的視線都已經聚集了過來。在這個燈光昏暗、散發著拳擊的汗臭味、搏殺的血腥味的地下拳擊場裡,突然闖入的紅發少女格格不入的美貌仿佛在閃閃發光,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可仿佛受了什麼威脅一般,所有人都沒有輕舉妄動,隻敢遠遠地望過去。
——這裡也沒有太宰的身影。
月野雪奈失落地收回視線,拖著疲倦的身軀和狼狽裂開的鞋子往外走去。
在出門走到拳擊場後的暗巷的時候,她眼前突然一片模糊,血液逆流而上,腦袋一陣發暈,整個人搖搖欲墜。
她的異能力能夠保護她不受外界襲擊,卻不能消除她的身體長期過度勞累的疲乏狀態,她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
糟了……
在快要倒下的時候,月野雪奈卻迷迷糊糊的看到了一個駝色的身影,很像織田作平時經常穿的外套顏色。
穿著駝色長外套的人,伸手接住了她倒下的身軀,將她半擁在了懷裡。
在快要昏過去之前,月野雪奈看到了接住她的人,手上綁著熟悉的白色繃帶。
……繃帶?!
她瞬間驚醒,掙紮著從對方懷裡抬起了頭來,“……太宰?!”
蓬鬆微卷的黑色短發,白皙俊美的麵容,隻是那雙鳶色的眼眸再也沒有了繃帶的束縛,曾經標誌性的黑色西裝套裝和黑色大衣也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和駝色長風衣。
月野雪奈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是我。”太宰治垂下眼眸,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用上了力。
“不要再找我了,雪奈…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
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月野雪奈眨了眨眼睛,紫水晶般的瞳孔裡覆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委屈的情緒再次浮上心頭。
她泫然欲泣地問道:“太宰,你為什麼不肯見我?還有芥川也是,誰都找不到你。”
“我、我……很擔心你。”
她甚至都不想去問他為什麼要叛逃了,叛逃就叛逃了吧,反正她對港口mafia也沒什麼深厚的感情。她和芥川一樣,在意的從來都隻是太宰的不告而彆和刻意的躲避而已。
太宰治的目光和語氣都很輕淡,仿佛在陳述一件無所謂的事情,“我已經離開港.黑了,想要和過去切斷聯係,這不難理解吧。”
“不要再找我了,這隻會給我帶來不必要的困擾,徒增煩惱。”
月野雪奈緩緩睜大了眼睛。
“那…你和織田作會保持聯係嗎?”
“會,織田作是我的朋友,而且他也不在港.黑了。”
聞言,月野雪奈愣了一下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重新問道:“那你離開港.黑之後要去哪裡?太宰,我想和你一起去,可以嗎?”
“……”
太宰治鬆開了按著她肩膀的手,緩緩啟唇:“不可以。”
——不可以。
和當初她在摩天輪向他告白的時候,一模一樣的回答。
月野雪奈聽到了有什麼輕輕碎掉的聲音,她的臉色逐漸發白。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絕,即使是她,在這一刻也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
“…為什麼?”她問道。
太宰治沉默著沒有回話。
已經對她厭煩到這個地步了嗎?
到底為什麼?好不甘心啊。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太宰……”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快要消失不見。
長時間的缺乏睡眠,低血糖,過度疲乏,也沒有了他扶著肩膀的支撐,多種debuff交雜在一起,月野雪奈睫毛顫動了一下,終於閉上了眼睛向後倒去。
在她徹底合上眼睛暈過去的那一瞬間,太宰治的瞳孔猛的收縮了一下,他想要伸出手抱住她,卻有人比他更快。
出現在月野雪奈身後的紅發青年穩穩地接住了她,將自己的駝色外套蓋在了她身上,動作輕柔地將她打橫抱起。
是織田作之助。
太宰治用力握緊了一下拳頭,好一會後才聲音沙啞地開口道:“你來了,織田作,將她帶回去吧,就這樣放任她胡來也太危險了。”
她是刀槍不入沒錯,但不代表她不會被累倒。
“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看著懷裡少女蒼白虛弱的麵容,織田作之助緊緊皺眉:“你喊我過來,是知道她今天會病倒嗎?”
“嗯,已經顯而易見了,她的身體已經累到頂點了。”
“你一直都看著她對吧?她真的找了你很久,太宰。”
太宰治垂眸望著織田作懷裡的少女,輕聲道。
“這一次,她應該就會徹底放棄了。”
……
*
織田作之助抱著月野雪奈離開了。
地下拳擊場外的巷子裡,一個光頭中年人的身影從暗處顯現,是異能特務科的種田長官,也正是幫助太宰治離開港口mafia後在地下洗白的人。
叛逃港.黑後,太宰治主動找上了種田長官,提出希望到能夠救人的地方去。但身為曾經港口mafia的五大乾部之一,他手裡沾染的命案實在不少,種田長官要求他在地下洗白至少兩年,才能重新回到明麵上活動。
“既然是洗白,就不應該和還在港口mafia的人過多接觸啊,太宰。”種田長官搖了搖頭,“你這樣我很難辦啊。”
黑發少年沉默著沒有說話。
太宰這副樣子真是少見。
聯想到他剛剛的態度,還有那名紅發少女罕見的美貌,種田長官了然的挑了挑眉,心領神會。
原來如此,即使是太宰這樣的人,也會有在意的人啊。
種田長官扯了扯嘴角笑道:“那個女孩到處找你不是一天兩天了吧,怎麼這一次你終於忍不住現身了?”
“是實在忍不住見她了嗎?洗白的時間還長著呢,你能忍受嗎?太宰。”
“沒有下次了。”太宰治終於開口了,“至少在成功加入武裝偵探社之前,不會再見的了。”
“實在忍不住的話,在她不發現你的前提下,偷偷去看她也行。”
種田長官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不是魔鬼,很多事情倒也沒有嚴苛到那個地步。你行事小心一點,不要讓我的報告書難寫就行了。”
“不用。”
黑發少年的聲音輕輕地飄散在黑暗之中。
“反正,她應該也不會想再見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