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抬起眼看向她，嗓音聽起來有些發乾，語速更是緩慢至極：“我想知道，平家這一代的……祭品，是誰？”
“誒~悟君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回答我啊若葉！”
“什麼嘛，悟君好凶。”
“答案！”
頓了一下，平若葉直視著五條悟，聲音平淡：“是我，這一代祭品是我，號稱最完美的祭品。”
“……果然。”
得到確切的回答，五條悟瞳孔猛地一縮，雪色眼睫止不住的顫抖。
心臟像被針紮了一樣的疼。
這一刻，五條悟覺得自己呼吸莫名變得困難無比，無法言喻的細微疼痛感自心臟迅速向外擴散，很快就占據他所有的情緒感官。
第一次，他體會到如此劇烈的難受。
若葉啊，那可是若葉啊。
怪不得她不愛過生日，怪不得她對平家眾人的態度那麼奇怪，怪不得視頻裡年幼的她那麼冷漠……
“好啦悟君，不要表情那麼難看嘛。”平若葉莞爾一笑，“我現在活的好好的，為平家獻祭一事也早就取消了。而且你是忘了嗎？我現在做的事情，不正是解除詛咒嗎？”
什麼啊，彆露出那副心疼的表情，她會忍不住像個小孩子一樣委屈的。
這種讓人軟弱的情緒……
平若葉：“總之，那些是我六歲前的事情了。在我度過六歲後，平家就開始為解咒做準備了。”
“對……不再選擇獻祭的方式，若葉醬在解咒。”大約是平若葉的話起到了作用，五條悟稍微沒那麼難受了。
他拿起飲料灌了一口，用涼意平複心情。
“嗯哼。”平若葉麵上是一派輕鬆，“而且在某種意義上，那段經曆也讓我擁有了一些特殊能力。”
“嗯？特殊能力——”
忽而想到了什麼，五條悟吞咽了幾下嗓子，略有些僵硬地看向平若葉：“若葉……你是不是能感知到彆人的負麵情緒，尚未形成咒力的負麵情緒。”
“嗯。”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唔，六歲吧。”
平若葉像是看不到五條悟的異樣，說出了讓他更無法接受的事情：“旁人的負麵情緒能清晰感知，啊，那個垃圾神社百萬柱罪惡者靈魂的惡念碎語，我也每天都能聽到哦。”
“……什麼？百萬……”
“嗯。”平若葉語氣平淡說，“在我腦子裡亂叫很煩，但也使我變得更強。”
沉默良久，五條悟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聲音沉沉道：“除此之外呢，給老子全說出來！”
“悟君語氣溫柔點嘛，彆嚇到我。”
然後，平若葉動作寫意撥了撥茶葉，漫不經心道：“簡單來說，本應該絞碎我生命的孽力，在各種機緣巧合之下變成了讓我咒力總量近乎無限的匣子。但福禍相依，它讓我變強，自然也帶給我一些不好的影響。”
“……什麼樣的影響？”
“大概是想讓我變成終生孤寡，或是終極大反派的影響吧。”
“說清楚一點。”
舔了舔嘴唇，平若葉一一道明：“我變成了倒黴……不，災厄體質——所有接近我一定範圍的人，不出意外都會有不幸的事情發生，幸運一點的人僅僅隻是會丟東西，或者磕到碰到之類的。運氣不好的人就慘啦，像什麼祓除詛咒時術式忽然失效、外出時各種意外造成的斷胳膊斷腿之類的。幾次三番後，平家除了爺爺沒人願意靠近我……哦對了，還有傲嬌的表哥在遠程關注我。”
說起這件事，她不得不感歎一句：“總的來說，我沒扭曲成長為詛咒師，還真是個奇跡呐。”
依舊看不清表情，五條悟輕聲道：“所以說，若葉像這個樣子長到多大。”
像這個樣子，若葉一個人生活了多久。
“悟君，不要擅自腦補淒慘劇情哦。”平若葉眼含深意地望了五條悟一眼，“實際上，那樣的生活很短暫。”
“到底多久！”
“兩年都沒到。”
平若葉說：“災厄體質源於孽力咒力混雜的能量，我沒花多久時間門就逐漸掌控這股能量，將能量附帶的負麵影響一點點縮減。不到兩年，咒術師接近我時就不會再發生意外。”
他們身上高於普通人的咒力，完全可以抵消她壓製住的所剩無幾的黴運影響。
“咒術師？也就是說非術師不行對吧。”五條悟說道。
“嘖，悟君還真是敏銳。”平若葉聳肩無奈道，“弱小的普通人即便沾上一點孽力，都會遭遇或大或小倒黴，我也沒辦法嘛。”
“若葉醬一直待在平家？”
五條悟這句話沒頭沒腦的，但平若葉聽懂了。
她點了點頭：“嗯。不能被人發現這種事情，所以我在平家待到完全影響不到普通人後，才開始接觸俗世，之前隻能在電視和網絡上了解。”
“……什麼時候才開始？”
“十二歲完美壓製災厄體質，大約是十三左右開始入世，具體哪天我也記不清了。”
“這樣啊。”
很長一段時間門，這間門屋子沉默到靜謐。
五條悟聲音發澀：“那段時期，若葉醬用什麼樣的決心堅持下來的？”
這樣壓抑、孤獨、被人避而遠之的生活。
“決心？沒有哦，那種東西。”
平若葉趴在茶幾上，枕著胳膊合上眼睛，似夢囈般說道：“無聊到爛透了的世界，總能感知到各種令人作嘔的惡念情緒，自身毫無意義的誕生且存在著——我那段時間門非要形容的話，大概是行屍走肉吧。”
五條悟放在茶幾上的手指一點點緊縮，無聲地在桌麵留下顯眼的幾道凹印。
平若葉看不見，還在訴說著自己的心理：“六歲的時候我就有想過，與其這樣沒什麼期待的苟活於世，還不如去死呢。而且隻要一想象到時候……平家族人看見我屍體時的震驚絕望的精彩表情，這種自殺的念頭就越來越深——破滅他們等待了千年的解咒希望，絕對是一件很有意義也能讓我解脫的事情。”
“嘖，可惜被平家人盯得很緊，最後還被老頭子發現了。”平若葉閉著眼睛皺了皺鼻子，“他灌心靈雞湯說，這個世界絕對存在著用生命追逐的東西。他勸我繼續活下去，試試看尋找一下那種東西。”
五條悟輕輕問道：“後來呢，後來若葉醬有找到嗎？”
應該是有的吧？
不然的話，她現在就不會努力解除詛咒了。
“噗嗤——”
笑了聲，平若葉慢慢睜開眼，以一種似是自嘲又似是嘲笑五條悟天真的口吻說：“怎麼可能？我當時還是個小朋友誒，那種具有深奧意義的存在——我當然是沒找到。”
“那為什麼——”
“因為在找到機會自殺前，我得知了某個人的存在。”平若葉打斷五條悟的詢問，說起過往的回憶，“第一次自殺未遂被發現，祖父見雞湯無用，才告知我有關這個人的存在，於是我偷偷跑出去見了這個人……”
她加重了語氣：“見過之後很在意，在意到我強烈地想要變強。”
“是……誰？”
闔眼後又睜眼，平若葉坐直身體，唇角漸漸揚起溫柔淺笑，目光專注地直視少年：“是你。”
“五條悟，我的·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