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坐著的人麵容上的馬賽克淡去許多,讓易時陸隱約能看清他的五官,是一個樣貌精致的青年,水靈靈的眼睛裡麵盛著熱帶的夏天,明亮,但瞳色很淺,淺到甚至可以說是紅色的,他的頭發、唇色、膚色都是一種粉白。
一個詞語瞬間在易時陸的腦海裡響起,白化病。
青年淡淡說:“怎麼會沒事,網球那麼重,小叔,你要是把哥打壞的話,我會翻臉的。”
小麥膚色男人抱著肩膀:“淤青了,多漂亮,我以為這種顏色在時陸身上你會更喜歡,而且怕什麼……這隻是在夢裡。”
兩人來回說著話,易時陸一句也沒聽明白。
“你們,”他看向健康膚色的男人,又摸了摸自己的喉結,感覺到了聲音的發出:“是誰?”
男人隻是對他微笑,卻一語不發。
身後的白色青年啟動輪椅,來到易時陸身後,抓住了他的手。
“哥,我是卓森,哥最喜歡的人。”
卓森……卓森……這個名字好熟悉。易時陸覺得腦海中有什麼明明要被抓住了,又像海水一樣從指縫裡溜走。
“卓森……我最喜歡的?”易時陸努力回憶,表情卻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卓森的臉上露出一種受傷的表情,他沒有責怪,這反倒讓易時陸有點抱歉。
卓森的手向易時陸身後指去:“到那裡去,哥總會想起一切。”
易時陸向身後看,看見了通向大廳的門。
鬼使神差,易時陸抬起腳,向門裡走去。大廳很漂亮,牆壁上有浮雕,往裡走是客廳,和他之前夢到的一模一樣,穿過長廊,易時陸走到了那個能看見草坪的廚房。
剛才還在草坪上的兩個人消失不見了,安靜而空曠。
走過之前在夢裡出現的幾個地方,易時陸來到了樓梯口,樓梯很長,蜿蜒向上,易時陸抬腳走上去,走了很多級台階才來到二樓。
二樓是男女主人的臥房套間,牆上掛著結婚照片,不是剛才在草坪上看見的那兩個人……
易時陸繼續向三樓走,三樓的有一個海軍藍的房間,桌上擺著的照片是剛才那個和他一起打網球的男人的,看來這就是他的房間了。
另外一個臥房,布置精美,整麵牆擺滿書籍。大多是一些詩歌。
易時陸抽出其中一本,隨手翻到書簽所在的那一頁。
“就像一個夢破滅,
在做夢者得知他正在做夢之時。”[1]
這一句詩他聽過,有人曾附在他耳邊,就在這間屋子裡。
易時陸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確信。
他看向那張奶白柔軟的床,想起了沉重的喘息、交疊的肢體、紅色的瞳孔,如冷血動物卻帶著炙熱體溫。
他聞見汗水的腥氣,像海水的鹹濕,他是站在搖船上的漁人,隨著漁火墮入夜海裡。
易時陸僵在原地,回憶如泡沫向他簇擁而來,扼他的喉嚨。
……
到濱城上大學沒多久,易時陸就開始找兼職,他肯吃苦,又勤快聰明,還有一門會做飯的手藝,兼職不難找。
很快,他找到了一份保姆工作。
介紹人告訴他對方不是普通人,易時陸心裡早有準備,但來到雲龍半山的時候,還是驚訝了很久。
開門的是黑皮膚的傭人,聽不懂中文,隻用英語對易時陸說讓他等一等。
易時陸在大廳等了一會兒,聽見一陣爽朗笑聲。
“小朋友,你是不是來錯地方了?我招的是做飯的保姆。”
易時陸順著聲音抬起頭,看見從外麵走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膚色微深的英俊男人。
“卓先生,我就是來應聘的,我做飯很好吃。”
男人又笑起來,熱情洋溢:“這個家裡可有三個卓先生,叫我卓凱就行。”
易時陸恭恭敬敬:“卓凱先生,我要先做什麼?健康證和無犯罪記錄我之前已經交過複印件了。”
卓凱打量了一下易時陸,從頭到腳:“啊,對,我收到了,你的信用很好……會做中餐嗎?”
“會。”
“太棒了,家裡的兩個菲傭對中餐一竅不通,做出來的東西……呃,彆提了,我的侄子已經很不高興了,那你先做一道你最拿手的中餐試一試,如果好吃的話,你就可以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