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越還沒選好客戶, 少年倒是先選好了她,邁著大步直衝他們走來。
他看起來比何四郎還小上兩歲,從小用金錢堆起來的氣勢卻比何四郎更足, 仰著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兩人一驢, 便道:“你這驢怎麼賣?”
不滿似乎聽懂了這人在說他, “孤寡”喊了一嗓子。
“喲嗬,還是個公鴨嗓驢,夠奇特,”少年一副很滿意的樣子, 抬頭看向徐秀越,“說個數吧, 這驢爺買了。”
徐秀越就嗬嗬了。
她可不會覺得這位長相白淨的少爺多麼傲嬌可愛,想想就知道, 古代般有錢有勢的熊孩子, 比現代的熊孩子更熊,也不好招惹。
長的倒是文弱書生的樣子, 誰知道是個霸道少年。
不過這少年頭上黴運罩頂,也算是一個潛在客戶。
徐秀越麵上掛出商業笑容, 道:“我這驢可是祖傳的, 不賣。”
這話說的少年一愣,驢也能祖傳?
徐秀越沒等他反應過來, 便繼續道:“不過,我卻能賣你點彆的。”
少年果然起了好奇心:“什麼?”
“你有一卦,事關你的生死,單看你買不買了。”
少年嗤笑一聲:“什麼江湖騙子,也騙到小爺我頭上,百兩銀子, 這驢歸我了,富貴,拿錢。”
“是,少爺。”
少年身後的小廝躬身應了聲,隨手就掏出了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徐秀越。
徐秀越眼皮一跳,心中都是對萬惡奴隸主的嫉妒之心。
這孩子看著還沒成年,竟然隨手就能霍霍百兩買驢,而她,買個雞蛋糕還要計算價格,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不滿扭動驢頭,聞了聞張銀票,鼻孔出氣,孤寡一聲像是對自己的身價很不滿意。
此時它可能忘記了,當初自己是幾兩銀子就被賣給徐秀越的。
徐秀越深吸了一口氣,摒棄對眼前百兩的貪念,麵上一副不為黃白之物所動的表情,嚴肅道:“驢子不賣,這裡有一卦,你要買便買,不買就走開。”
瞧著城裡人許是生活壓力大,滿街都是頭頂烏雲的,徐秀越還真不缺這一個買賣。
這話一出,少年還沒說話,他身邊的小廝先不願意了。
“好你個老太婆,你可知道我家少爺是誰?安河城王家知不知道?!我家少爺看上你的驢,這是你百八年修來的福氣,可彆給臉不要臉!”
老太婆?!
眼瞎了吧!
以前徐秀越被叫老太婆還能忍,因為她就是皮膚粗糙、滿臉皺紋、頭發灰白,現在,她可是滿頭烏發,皮膚雖還不是吹彈可破,卻也隻有眼角一點細紋了。
喊她老太婆,純粹眼瞎!
瞧這忠心護主、生怕自家少爺吃一點點不自在的架勢,瞧這狗仗人勢的氣勢,瞧這職業狗腿的修養,徐秀越隻是垂眸看了他一眼,冷聲道:
“將死之人,不值一笑。”
說罷又看向那位少爺:“既不買卦,就此彆過。”
徐秀越拍拍驢頭,不滿邁開蹄子就繞過那少年就往前走。
“站住!”
少年厲聲嗬斥,徐秀越絲毫不做理會。
今天這卦她是不想算了,雖說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可如今事惹她,總不能將不滿讓出去吧?
什麼王家小少爺,徐秀越想著,這就要大水加兵禍了,到時候災禍一起,王家都不一定尚存。
至於這幾天王家會找她麻煩,徐秀越也不怕,因著院試在即,如今安河城讀書人雲集,加上監考官也是四麵八方調來的,這時候鬨事,那是給自己找事。
等考試之後,看完榜他們就趕早回家了,這輩子不再來安河城,誰還管他們王家小少爺。
隻要王家還沒到在府城隻手遮天的地步,徐秀越就不懼他。
“你站住!”
徐秀越懶得搭理,王家小少爺卻急急跑到徐秀越麵前,張開手臂擋住路。
“你開個價吧,多少賣。”
對於聽不懂人話的,徐秀越不想浪費口舌,拍拍驢頭繞過他繼續走。
小少爺何時受過這等待遇,何況是在徐秀越這樣的平民手裡,可眼瞧著旁邊個子比他小廝幾乎高一半的何郎,他又不敢耍橫,隻得一跺腳,又跑到了前麵。
狠話還是要說在前麵:“你可知道安河城王家,你若是得罪了我,隻要我說句話,你就休想走出安河城!”
放話結束,少年又退了一步:“你不賣這驢子也行,爺我也不過是想著大哥喜歡這些奇怪東西,你帶著驢子跟我回家,給我大哥瞧個新鮮就成,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得我大哥的賞。”
少年一臉你占便宜的表情,看的徐秀越想給他一鞭子。
本想就這麼算了,她這就去找新的客戶,既然這少年糾纏不清,徐秀越便也不再客氣,笑道:“你其實隻是王家庶子吧。”
少年臉色一白。
徐秀越可是知道,古代嫡子庶子差距大著呢。
“隻不過從小抱到嫡母院裡,所以一直四處討好生活。”
這話一出,少年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陰鬱起來。
“你是誰?”
他生母早亡,從小在正院長大,父親就將他記作了嫡子,他庶子出身這件事,除了家中年長的兄姐,連下人都不知道。
“嘖,不是早就說過,有你一卦。”
少年此時褪去了方才的高傲,整個人看著都沉穩成熟起來,就連他身後的小廝,都弓著身子垂手而立,在沒有半分之間叫囂的樣子。
少年目光微微閃動,問道:“你是說,這些都是你算出來的?”
“自然。”
徐秀越的態度也認真起來。
畢竟這單生意一看就是做成有望,而且,買個驢子都花百兩,她救這小少爺一命,收個五百兩不過分吧?
少年也不知道信還是沒信,隻是道:“你且說來聽聽。”
想白嫖?
徐秀越先朝他伸出了一隻手。
少年挑眉,掏了掏袖袋,摸了一錠十兩的銀子放進徐秀越手中。
照理說,十兩不少了,可見識過百兩買驢的徐秀越搖了搖頭:“小少爺方才出百兩買驢,怎的能救你一命的卦錢才給十兩,難不成是覺得您這條命,還不如頭驢?”
少年抿唇,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嘲笑:“我這一命,可不就比不上這頭驢。富貴,給嬸子一百兩銀票。”
說罷又看向徐秀越:“嬸子既然算出我的出身,也不難知曉,我在家中,說不得還真比不上這百兩銀子。
為大哥花百兩也不過是零花,為我自己,這一百兩可是要回頭吃掛落。”
少年說罷,臉上浮起一抹苦笑。
徐秀越立馬給何郎個眼神讓他將銀票接過來。
她可不會因為少年郎的一句苦澀賣慘就放棄到手的一百兩,想也知道,這一百兩頂多讓少年回去挨說幾句,對徐秀越來說,這就是逃難的資金。
收了錢,徐秀越對少年的態度好了些,便道:“你大哥可是身體不適?”
王家大少身染奇疾的事整個安河城都傳遍了,少年也不奇怪徐秀越會知道,隻是點了點頭,問:“嬸子說我有劫,跟大哥的病有什麼關係?”
徐秀越看了眼少年的未來,其中他大哥身邊的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女子體態婀娜,戴著麵紗,每日裡隻穿素色衣衫,仙氣飄飄的樣子凜然不可侵犯,這人似乎在給王家大少爺煎藥,隻不過也偷偷給了小少爺一份——毒藥。
少年吃下有毒的飯菜,暴斃而亡。
想必這人就是王家找來給王大少治病的人。
徐秀越瞬間聯想到了婉君,隻不過這女子的體態、行為舉止都與婉君完全不同,應當不是同一人吧。
不論是或不是,都與她無關,兩人說起來,也不過是泛泛之交。
徐秀越有些搞不懂她為何要殺死王家小少爺,不過這也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她隻需要算卦,告知小少爺風險,就對得起這一百兩了。
另外,這小少爺的未來,還有一條死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