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來的衙差們不知道是不是知府的嫡係, 對於稅收這一塊盯的死死的,仿佛生怕留仙縣克扣稅款一般,偏要跟著收稅的衙役一起走。
許縣令才不管他們, 反正也是要撕破臉的,跟著就乾活, 隻要不死就往死裡乾。
於是跟著縣裡衙役一起征稅的府城衙差們,驚訝地發現, 這群衙役根本不供著他們,反而指使他們乾搬糧食一類的粗活。
這他們能忍?
能。
他們隻不過稍稍提出了些不滿,站在衙役身後那些或是握著刀, 或是扛著錘的巨型兵丁, 就朝他們怒目而視, 甚至貼心地將裝滿糧食的袋子放到他們肩頭。
這樣妥帖的照顧,他們能不忍嗎?
於是本就瞅著人手不足的許縣令, 順利地薅到了府城壯丁。
一群府城衙差們隻當是自己是勾踐忍而後發,一邊做活一邊聽著縣城衙役收稅, 隻是聽著聽著,他們就有些糊塗了。
怎麼有些人交稅的時候, 先要去除一部分田產再算?
今年風調雨順,再加上因著提前交稅,算是省了一成稅款,人人都帶著比往年的輕鬆, 這時候卻有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這算的不對,他家既然有十畝良田, 為何隻收取五畝的稅款?”
一時間門,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說話的衙差身上。
收稅的衙役蹙眉不滿地揮揮手:“走走走,我們縣裡的事, 還輪不到你們插嘴,趕緊搬糧食去!”
衙差一聽,直接惱了:“你們這是合起夥來偷稅漏稅!”
衙役都懶得搭理他,直接朝兩邊的兵丁招了下手:“辛苦兩位大哥了。”
府城的衙差瞬間門被兩個壯漢左右夾擊,拖著回去繼續搬糧食去了。
隻不過明顯能瞧出衙差的不甘心,因為他被拖走的時候,還大聲喊著:“我要向知府大人上表!你們等著!”
衙役早得了許縣令的吩咐,壓根不把他放在心上,隻轉頭看向排隊的百姓:“下一位。”
百姓們根本不知道這裡麵的官司,聽衙役喊他們交稅,便又重新恢複了秩序。
新收的糧稅一批批運往糧倉,接連收了八天,留仙縣的稅款才算是交齊了。
看著重新填滿的糧倉,許縣令心滿意足道:“好在今年風調雨順,這些支應到明年差不多了。”
徐秀越倒不這麼樂觀,她們過了半年的太平日子,似乎已經忘記了如今是個什麼樣的混亂年代,一旦跟府城起了齟齬,很可能,戰鬥也是一觸即發。
打起仗來的時候,糧草的開銷就大了。
不過如今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徐秀越也就沒有提。
一群府城來的壓差經過連續幾天的高強度運動,不知道有多少次來縣衙找許縣令做主,奈何見到的最高行政官也就是師爺。
師爺也是推說管不到衙役那邊,讓他們等著明日縣太爺忙完了,再來找大人做主。
可惜明日複明日,縣太爺是一麵都沒見著,還累得他們在每日高強工作後來回奔波。
今日運糧入倉,可算是逮到許縣令的人了,幾人忙好一通告狀。
許縣令捋著胡子越聽越氣憤:“這群崽子,真是反了天了!”
就這麼一句話,許縣令瞬間門得到了府城衙差的好感,告起狀來更是喋喋不休。
許縣令瞧著他們每個人都黑瘦了一大圈的樣子,簡直痛心疾首,忙道:“諸位既然來了我們留仙縣,便是縣裡的貴客,我竟不知幾位這些時日竟遭受了如此待遇,來人!”
府城衙差一聽,欣喜若狂,心中的惡氣也出了一半,就等著許縣令叫來另一半人,好生申飭一番,以報他們幾日的仇。
等在旁邊的兵丁應聲過來,許縣令卻沒有令他將收稅的衙役喊來,而是道:“快帶幾位府城來的差役,去林記客棧好生招待,記得,要住上房!吃酒席!”
“是!”
衙差對視一眼,雖然這安排很好,但是不是漏了一步申飭罪魁禍首?
兵丁帶來了師爺,師爺很是熱情的給他們介紹起了旁邊林記酒樓的招牌菜,眾衙差在師爺惟妙惟肖地描述中,走出了許縣令的視線。
許縣令眼瞅著他們走遠了,搖搖頭道:“怪就怪你們太過勤勉,可惜效忠的人是知府大人啊。”
很快,許縣令就準備好了送去府城的“稅糧”和一箱子沉甸甸的“稅銀”。
一眾衙差在林記客棧、林記酒樓的雙重招待下,很快撫慰了自己內心的創傷,順便長了幾斤肥膘。
縣裡跟衙差很快商量出了去府城的日子,到了離彆這天,幾個衙差竟然還生了些不舍,隻不過這些不舍,在小二伸著手讓他們結清銀子的時候,瞬間門就蕩然無存了。
“爺幾個的花銷,不是記在縣裡的嗎?”
領頭的衙差發出了靈魂一問。
小二還是陪著小臉道:“官爺您可彆亂說,咱們許縣令可是個清官好官,怎麼會將私人吃喝的賬記到縣裡,不過我們掌櫃說了,您幾位是縣裡推薦過來的,多少得給個八折的優惠。”
啥?
白吃白喝變成了八折付錢,這不是騙人嘛!
小二見幾人還要爭辯,又問了句:“官爺,縣令大人當時可是親口同諸位說了,要替諸位付銀子?”
“這……”
仔細一想,還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