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寂靜被一道虛弱萬分的驚懼聲打擾, 隻見原本在床上安然入睡的少年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喉嚨間發出了急促的呼吸聲。
呼呼呼——
不停歇的呼吸聲與劇烈心跳聲交織在一塊,宛如敲響的洪鐘, 不斷地刺激著涼介的神經。
他···
到底夢到什麼?
完全沒有夢中記憶的他抱住了自己。
顫抖的雙臂不斷在提醒著他,這個夢令他感到絕望與痛苦。
耳中傳來了轟鳴聲,還有莫名的水滴聲。
用力抓著手臂的少年咬緊下唇,棕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幽幽泛著冷光。
良久的沉默之後,一道重重的歎息響起。
緊繃的情緒緩和了一些的涼介打開了燈。
少年俊秀的臉上爬滿了細密的汗珠,平時神采奕奕的金眸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死氣,表情冷漠到隻消看一眼,便令人望而生畏。
他周身縈繞著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氣息。
宛如世界的一切與他無關。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也不是活著的人。
是一件被丟棄的物品,是天上的一滴雨水, 是地上的一顆泥沙。
也是被踐踏的花瓣——
遊離又渺小。
有些倦怠地闔上雙眸, 白發少年沒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
隻是靜默的、 漠然的。
一動不動。
猶如一尊死去的雕像。
·····
初升的太陽爬上了天空,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走在校園路上的涼介嘴角噙著如沐春風的笑意, 溫和又不失禮貌地對著認識的同學問好。
抬頭眺望了一下澄澈的天空, 少年臉上的笑容變深。
真是一個好天氣呀。
今天繼續努力吧!
敲開了休息室的大門後, 褪去身上製服換上運動服的涼介習慣性從儲物櫃中拿出護膝。
在看到手中那對黑色的護膝後,他的表情一愣。
這個是之前那個尺寸小了許多的護膝。
眨了眨眼,涼介猶豫了一瞬, 伸手將斜挎包中的另一對取了出來。
兩對不一樣顏色與質感的護膝在他的手中。
“還是用這個吧。”喃喃自語的白發少年將另外一對放了回去, 走到椅子旁坐下後, 默默開始換上。
五分鐘後,走進體育館的涼介笑得乖巧,對著館中的眾人說道:“前輩們,早上好。”
正在托球的及川徹扭過頭, “喲,早呀,星醬,今天你來的有點晚哦。”
平時涼介到體育館的時間基本都是六點左右。
今天卻是六點半才到。
有些靦腆地撓了撓臉頰,白發少年邊走邊說:“今天起晚了,抱歉。”
一旁的岩泉一擦拭著手中排球,眼都不抬地說道:“沒有遲到,就不需要道歉,而且昨天你也辛苦了,多睡一下沒關係。”
“好的,謝謝岩泉前輩。”涼介的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及川徹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般,嗖地一下竄了過來,站在他麵前不停地打量著。
莫名汗毛豎起的白發少年下意識想要後退,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動不了。
“星醬。”研究了一下的及川徹語氣有些沉重。
有些僵硬地眨了眨眼的涼介小小聲地問道:“怎麼了?”
收回視線的及川徹突然換上一張笑臉,眉飛色舞地說道:“你用了我送你的護膝啦?是不是又好看又實用!”
之前在休息室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要辜負及川徹好意的涼介最終選擇了使用這對護膝。
提起來的心落下的白發少年扯動著嘴角,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
“是的,很好看,也很舒服。”
涼介自身的零花錢不算少,加上他不是很喜歡購物的人,物欲極低。
每個月都可以攢下不少錢,這些錢他一般用來給宮雙子買點小禮物,和購置一些運動必需品。
所以他的護膝、鞋子這些價值都不算便宜。
但,沒有及川徹買的護膝那麼好。
之前的護膝戴上後還有一些不適感和存在感。
而及川徹贈送的這對幾乎感受不到束縛與穿戴感。
一種宛如是自己的皮膚的感覺。
走來體育館的路上涼介還在想要不要詢問一下及川徹在哪裡購買的。
他想買來送給雙子。
但是他轉念一想。
宮侑和宮治兩人都沒有戴護膝的習慣。
他們給出的理由是:束縛、勒得慌,不舒服。
有幸在錄像帶中見過稻荷崎隊服的涼介:……
看出來了,稻荷崎的選手喜歡這種不被束縛的調調。
雙手叉腰,及川徹看著少年和他一模一樣的護膝,超級得意地睨了一眼一旁的幼馴染。
那個眼神像是在說【看,我的品味一級棒,是你不懂欣賞。】
很是複雜的一個眼神,但岩泉一莫名其妙就看懂了。
隻見他吸了一口氣後,以一種棒球投球的姿勢將手中的毛巾投擲在了及川徹那張俊臉上。
啪唧。
空氣變得沉默又搞笑。
沾染上灰塵與水漬的毛巾緩緩從及川徹的臉上滑落,然後軟塌塌地落在了地板上。
臉頰通紅的及川徹表情凝固成一種得意、吃驚、委屈交織在一塊的奇異中。
作為當事人之一的涼介瞬間眼神死,心底升起的恐懼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然消退。
及川前輩又挨揍了···
他要不還是當沒看到吧?
眼神漂浮的白發少年默默將頭扭到了大門的位置。
“啊啊啊!!岩醬!你乾嘛啦!這可是抹布啊!你是不是嫉妒的我帥氣的臉!呸呸呸!”大聲嚷嚷的及川徹一邊喊著,一邊呸掉差點滴落在嘴裡的汙水。
其實這塊是全新的毛巾,隻擦了岩泉一手中一半不到的排球。
而且這顆排球還是昨天擦過的。
但是岩泉一不打算告知及川徹真相。
因為,這家夥知道太欠揍了。
給個教訓也好。
免得一天天嘴欠表情欠動作欠地惹他生氣。
抱著球站在原地的岩泉一挑了挑眉,語氣淡然地說道:“你挑釁我,所以被我揍,不是很公平的一件事嗎?”
聽到岩泉這理直氣壯無法反駁的言論,一旁的涼介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前輩們的感情真好呢。
望著門外的萬裡晴空,白發少年的思緒逐漸飄遠。
“哼!岩醬你就是暴力,性格這麼差,以後討不到老婆的!”沒有聞到異味的及川徹也反應過來,這張毛巾是乾淨的事實,隻見他抹了一把臉後,對著幼馴染做了一個鬼臉,邁著長腿一溜煙跑走了。
“笨蛋!笨蛋!岩醬是笨蛋!”在館中狂奔的及川徹大聲喊道。
導致整個體育館都回蕩著【笨蛋】這個詞彙。
臉上爆出好幾個井字的岩泉一咬牙切齒地看著那道討人厭的身影,屈指捏著手中的排球,做出投擲鉛球的動作,手臂肌肉暴起,將球砸了出去。
砰——
咚!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第一個是及川徹被球砸中後腦勺的聲音,另一個則是他摔了個大馬趴的聲音。
非常漂亮的一球,全場進入短暫寂靜。
“噗呲。”
不遠處的花卷貴大一點麵子沒給及川徹,直接笑出了聲。
看著及川徹這個倒黴的樣子,岩泉一的眉眼帶著閒適,隻見他慢條斯理地拍了拍雙手,彎腰撿起地上的毛巾。
“吉良,沒事的話就去墊球也好,熱身也好,不要傻站著。”說完這句話後,他便朝著外麵走去。
已經看傻眼的涼介下意識看了看岩泉一的背影,莫名覺得他看起來十分高大。
岩泉前輩,真帥啊。
這個準度,這個力度。
控製得幾乎完美無缺。
在岩泉一準備遠距離空投的時候,涼介便已經將視線移了回來,沒有錯過他的動作。
“嗨!”慢了半拍的涼介對著那道身影認真地回應道。
從地上默默爬起來的及川徹鼻頭通紅,後腦勺也痛,臉也痛,還好,現在的體育館大部分都是二年級生,他們對這個場麵已經習慣了。
剩下的一年級生隻有涼介一個人。
因為昨天的練習賽,教練說今天的晨練可以晚一些,差不多六點五十或者七點來就行。
所以,及川徹出醜的樣子沒被多少人看見。
歎息了一聲,涼介麵含憂色地小跑到了他放置毛巾的地方,然後大步走到了及川徹的麵前,微微蹲下身。
“及川前輩,先擦擦臉吧。”少年手中拿著一張潔白的毛巾,語氣溫柔,星眸含著擔憂。
腦子有些摔蒙的及川徹麵對著這個場景,立刻露出了蛋花眼,隻見他接過毛巾,感動又委屈地說道。
“嗚嗚嗚,還是星醬你對我最好了,哪裡像岩醬,打得我腦袋好痛啊。”
對於及川與岩泉之間的感情不做任何評判的白發少年溫聲道:“前輩還好嗎?需不需要冰敷?”
不是在必要情況下不會主動去觸碰他人的涼介眉宇間帶著濃濃的關切。
當然,這種習慣在雙子和十分親近的人麵前不作數。
在涼介的提醒下,及川徹下意識摸了摸後腦勺。
岩泉一這一球力道相當精準,隻會將正在奔跑的及川徹砸到重心不穩導致摔倒,卻不會讓他真的受到傷。
沒摸到熟悉的大包,及川徹想要抱怨的話停在了喉嚨中,隻見他從鼻腔中“哼”了一聲後,乖乖地開始擦拭著臉。
“沒事哦。”臉埋在毛巾中的及川徹聲音有些悶悶的。
看他的樣子也不是逞強的涼介鬆了一口氣,眉頭舒緩,星眸含笑。
“嗯,沒事就好。”
一天的訓練結束後。
站在儲物櫃麵前涼介褪下了身上的運動服,露出了少年感十足但充滿爆發力的上身,在暖色的燈光下,白玉般的肌膚帶著淡淡的光澤。
“涼介,你皮膚怎麼那麼好?好白!”也脫下上衣的矢巾秀一臉羨慕地看著白發少年那漂亮的腹肌與若影若現的人魚線。
有些靦腆地笑了笑,涼介拿起襯衣回答道:“我遺傳我媽媽的膚質,不容易曬黑。”
“可惡!果然池麵就是池麵!”看著自己小麥色的手臂,矢巾秀哀嚎一聲。
對此,涼介隻是笑笑。
正在扣襯衣扣子的白發少年動作一頓,想起了什麼,隻見他有些迷茫地詢問一旁的矢巾秀。
“矢巾君,今天你有看到京穀君來參加部活嗎?”
“誒?好像沒有誒。”矢巾秀手下的動作一滯,有些迷茫地看著涼介。
斂下長睫的白發少年語氣有些擔憂:“不會是因為之前練習賽的緣故吧?”
以為京穀賢太郎隻是有些賭氣,所以今天沒來參加部活的涼介沒有多想。
認真回想了當時的情景,矢巾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套上褲子後,他回答道:“我覺得是這樣的,哎,他那個脾氣,真的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