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湖麵上的風吹了一會兒, 林禎那顆封閉的心終於開朗了不少,她趴在憑欄上,望著看似一望無際的荷葉,壯著膽子問皇帝道:“那陛下您呢, 您對皇後姑母的病是怎麼看的?”
沈定坐在亭子中間的凳子上, 擺弄著一個棋局, 聞言便應道:“朕嗎?如果可以決定, 那朕當然是希望皇後能好好活著的,江山社稷和後宮都需要她。實不相瞞,朕和你姑母夫妻十幾載, 一路相互扶持著到現在, 雖然沒有太多夫妻之情,但她確實是朕不可多得的賢妻賢後,朕很尊敬她。但是朕也隻是個凡人,朕手中拿著天下人的生殺大權, 但是在病痛麵前, 朕也束手無策。”
林禎聽了這話後轉過頭,詫異地看著皇帝, 似乎不敢相信他和皇後沒有感情的事實。沈定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無奈地勾了勾嘴角說道:“朕和皇後是先帝指婚, 大婚之前朕甚至都沒見過你姑母,何來的感情之說?成婚之後, 朕就被卷入了儲君之爭中,都沒來得及跟你姑母培養感情。登基之後又一堆爛攤子等著朕處理,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朕和你姑母都過了轟轟烈烈的年紀,就像是搭夥過日子的老夫老妻了。”
林禎還沒從驚訝中回過神來, 呐呐道:“我還以為,您和姑母是兩情相悅,伉儷情深呢。”
沈定又低下頭專心鑽研棋局了,聞言笑著說道:“那不過是做出來給群臣百姓後妃們看的樣子罷了,你姑母她,跟世間絕大多數女子都不一樣,朕的存在對她來說可有可無,換做其他人做她的皇帝夫君,她也是這樣的。”
知道皇帝和皇後不是真心相愛的事實後,林禎覺得有些失望,她還以為,皇帝對皇後那麼好,皇後對皇帝那麼好,是因為他們兩心相許呢,結果竟然隻是做出來的假象,讓她有點受打擊。
因為在她過去十幾年時間裡,見過的夫妻譬如她的父母,就是恩愛兩不疑,她便以為世間的夫婦都該是那樣的,結果這個刻板印象被帝後給打破了,她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正常的。
她又想到,皇後曾經跟她說過一句話——隻有不愛皇帝,才能做一個好皇後。難道就是這個意思麼?
思及此,她忍不住轉頭偷偷打量皇帝一番,皇帝豐神俊朗,儀表堂堂,英明神武,皇後姑母跟他朝夕相對十幾年,是如何保持對他不動心的?林禎把自己代入到皇後的身份,都忍不住被皇帝的人格魅力傾倒,要是她以後真的嫁給了皇帝,當上了皇後,跟皇帝朝夕相對,她真的能做到保持初心,不愛上皇帝嗎?
而到了那個時候,在一些公共場合裡,皇帝必不可免跟她扮演夫妻情深的時候,她又該如何應對呢?
想到皇帝會對她做出深情款款的樣子,林禎的身體突然一僵,覺得有些難以接受。皇帝比她大這麼多歲,平時就像一個年長成熟的長輩那樣關心她,要她以妻子的身份麵對皇帝,她隻覺得渾身不自在,就連待和皇帝待在一起,都感到有些坐立不安了。
沈定見她好一會兒沒出聲了,就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見她一副好似被雷劈過渾身僵硬的樣子,就疑惑地問道:“禎兒你怎麼了?”
林禎聽到他問話,這才猛地回過神來,見他看著自己,就不自然地站起來,支支吾吾道:“時間不早了,我還要摘花回去給姑母呢,我先走了。”
沈定見她神情恍惚的樣子,並沒有多想,隻當她還是放心不下皇後的病,就淡淡地對她說:“嗯,你也不用太擔心皇後的病,生死有時,死亡對皇後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你也看開一點,照顧好自己比較重要。這裡比較安靜,平日也鮮少有人來,你若是覺得悶了,可以多來此處走動走動,散散心。”
林禎心裡亂糟糟的,皇帝的話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沒聽進去,她對皇帝欠了欠身,道:“是,那禎兒先告退了。”
沈定頭也不回地對她擺了擺手,道:“去吧,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跟皇帝在亭子裡談了一番話後,林禎離開的時候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她婉拒了鄭華派人送她回棲鳳宮的好意,又一個人在禦花園走了一會兒,摘了幾支開得正好的花便回了棲鳳宮。
回到棲鳳宮,皇後依然躺在床上休息,聽到她進來的動靜,便要從床上起來,林禎趕緊放下花走過去扶住她,關心地問道:“姑母您感覺好些了嗎?”
皇後扯出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來,並不打算剛才給榮陽侯府寫了信,做出來的決定告訴林禎,唯恐林禎跟著她一起憂心。她看著林禎隨手放在桌子上的花,有些高興道:“這些花真漂亮,聞著很香,感覺心情都好多了。”
林禎扶她靠在床頭上,這才過去將花拿近一些給皇後仔細看,見皇後很是喜歡的樣子,她便道:“姑母喜歡的話,以後每天早上我都去禦花園摘一些回來放在您寢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