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選秀還有一段時間門, 所以林禎這段時間門一有空就往毓充媛的朝華宮跑,原因無他,隻是因為她惦記上了毓充媛精心養的那株石榴盆栽。
那盆石榴毓充媛養了好幾年, 今年終於開花結果,現在正是石榴成熟的季節,她那株石榴樹上沉甸甸地掛著就幾個黃燦燦的石榴子,林禎見過一次後就惦記上了,三天兩頭就跑過來一趟,看看能吃了沒有。
毓充媛知道她的想法後,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地對她說:“你要是想吃石榴,跟皇後娘娘說一聲,讓內侍省出宮給你采購不就行了嗎, 為何要盯著本宮這些用來觀賞的石榴不放?”
林禎雙手撐著下巴,看毓充媛精心地修剪石榴樹的枝葉,煞有其事地說道:“外麵賣的石榴怎麼跟娘娘親自培養出來的石榴比?與其讓這些石榴最後爛在樹上,不如進臣女的肚子裡, 也算是沒辜負娘娘您的苦心栽培。”
毓充媛笑道:“可是它們成熟還有些時日呢,你就先彆惦記了,進殿裡本宮給你彈琴聽吧。”
林禎果然被她轉移了注意力,歡喜道:“那敢情好,我聽姑母說,娘娘您彈得一手好月琴, 就連陛下都很喜歡聽您彈琴呢,今日我也終於有幸聽到了嗎?”
毓充媛聞言隻是淡淡地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進殿後,她就讓宮女取出許久沒彈的月琴,調了幾個音後, 就抱著給林禎彈奏起來。
她確實彈得一手好月琴,她本是江南歌女,從小父母雙亡,茶樓老板見她可憐,就收留了她,讓她學月琴在茶樓裡彈曲賣唱取悅客人。恰好有一年皇帝下旨選秀,京城來的花鳥使在茶樓裡聽了她一曲,就覺得她容貌才情出眾,將她帶回京城參加了那一年的選秀,她也不負眾望地入選,成為了一個小小的寶林。
而她也因為彈得一手好琴,得了皇帝的青睞,很快就有了身孕,也順利晉升成才人,在後宮的嬪妃裡頭也算是小有恩寵。她是同期入宮的嬪妃裡最早有身孕也是最快晉升的,因此被不少人眼紅。
跟她一起進宮的有個高官千金,入宮時位份比她高,但因為一直不受寵,見她又是懷孕又是晉升的,對她起了殺心,買通了宮人在她的保胎藥裡加了紅花,致使她小產。
小產的時候她腹中的胎兒已經有六個月,已經成型了,但是因為月份不足,沒能存活下來。她不求聖寵如何,隻想有個孩子傍身,好在深宮裡有點指望。但是旁人連這一點都不讓她得到,費儘心思地迫害她們母子倆,導致她的孩子早早夭折。她的身體也落下病根,這輩子都無法生育了,她在後宮的恩寵也就到頭了。
當時她幾欲去死,是皇後一直在寬慰她,勸她好好活著,又幫她主持了公道,請皇帝懲罰了害她的那個嬪妃,還跟皇帝求了恩典,將她晉為正二品的九嬪之一充媛,允許她獨自住在最偏遠最幽靜的朝華宮養病。
這些年皇帝對她還算不錯,逢年過節生辰都有賞賜,雖然沒有以前得寵了,但是比起後宮其他一些連侍寢都沒有過的嬪妃來說,她還算是受寵的,她也滿足了,漸漸從悲痛中走了出來。
林禎一邊吃著點心一邊聽她彈琴,隻覺得她彈的曲子有些哀傷,好像有什麼故事在裡頭,又見毓充媛抱著月琴,雖然在彈琴,但明顯已經走神了,雙眼木木地看著某個地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可能是在想什麼傷心的往事吧,林禎這樣想著,就沒有出聲打斷她,也沒有追問,因為覺得挖彆人的痛處不太禮貌,所以就隻是靜靜地聽著。
毓充媛彈完一曲,才發覺自己走神了,想起了一些陳年舊事。她放下月琴,見林禎聽得認真,像是沒發覺她的走神,她就掩飾地笑了笑,跟林禎說道:“自從陛下不來朝華宮後,本宮也有好長一段時間門沒碰過琴了,不知道彈得好不好,沒讓你見笑吧?”
林禎連忙擺手道:“哪能呢,您彈得很好,很有感情,我都聽入迷了。”
毓充媛見她沒看出什麼來,便放心了,又轉而問她道:“禎兒姑娘是鎮南大將軍之女,名門閨秀,應該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吧。”
林禎聞言心虛地撓了撓頭,慚愧道:“不怕娘娘您笑話,我從小跟在父親身邊,騎馬射箭還行,像彈琴啊女紅啊這些女孩子家該學的東西,我壓根拿不出手。會的也都是一些吹奏的和擊打的樂器,像簫啊笛子或者鼓之類的,這些樂器在營中常見,我就跟著學了些,如果娘娘不嫌棄,改天有空了我可以演奏給您聽。”
毓充媛並不因此而笑話她,反而還誇讚道:“沒想到禎兒姑娘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卻是如此豪放,你在滇地時的生活一定很自由自在吧,進了宮是不是很不適應?”
提到在滇地時的生活,林禎的情緒也低沉了許多,點心也吃不下了。她低著頭摳著裙子上的刺繡,惆悵地應道:“實不相瞞,到現在我還是有點想回家,宮裡雖然很好,陛下和姑母待我也很好,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但我還是想回到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