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畢,林禎緩緩睜開雙眼,朝殿上看去,提著裙擺屈膝道:“臣女的表演結束了。”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再看向林禎的時候,眼神中多了幾分讚許,掌聲四起。
沈定微笑著看著她問道:“禎兒吹的是什麼曲子,朕怎麼從來沒有聽過?”
林禎不卑不亢地應道:“這首曲子名為《歸鄉》,是營中將士所做,臣女隨父在營中時學來的,覺得與中秋節比較貼切,便吹奏了它。”
沈定滿意地點點頭道:“不錯,怪不得朕聽著那麼親切,想來是和軍中的將士達成了共鳴,也算是與他們同樂了一回,朕心甚慰。”
大臣們聽了皇帝這一番感慨,就連忙拍馬屁道:“陛下聖明——”
看到林禎因為吹了一首下裡巴人的曲子被皇帝賞識,榮陽侯府的那幾個小姐頗為不服氣,嘀嘀咕咕道:“不過是投機取巧而已,有什麼好得意的,這樣粗俗的東西,陛下隻是第一次聽到,覺得新鮮罷了,聽多了就會覺得不好聽了。”
但皇帝就是很喜歡,特彆是聽到大臣們的吹捧後,笑得更甚了,朗聲道:“賞!”
鄭華聞言便走到後麵去,從宮人手中接過一個托盤,大紅色的布上麵放著一支碧玉笛,上麵用明黃色的流蘇係著一塊上好的羊脂玉,很是貴重的樣子。
鄭華小心翼翼地端著玉笛走上台,走到林禎跟前,卑躬屈膝地示意林禎接過。
這一支笛子做工比她手中的竹笛好多了,在燈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澤,看得出是極好的玉打造成的,精致而漂亮,讓林禎無法拒絕。她將竹笛係在腰上,雙手小心翼翼地將禦賜的玉笛拿起,對著皇帝的方向彎腰道:“臣女謝陛下賞賜。”
起先皇帝說賞的時候,榮陽侯府那幾個小姐還以為皇帝會賞林禎什麼奇珍異寶,便伸長了脖子去看,沒想到隻是一支普通的玉笛,就覺得有些無趣,覺得皇帝對林禎的重視也不過如此。一支玉笛能做什麼,不像金子能用來花,也不像首飾能天天戴在身上顯擺。
更讓她們無語的是,林禎看起來還挺高興的,也不知道這支玉笛有什麼好稀罕的,忍不住在心裡嘲笑她果然是沒有見過世麵,不知道在宮裡隻有金錢和首飾才是最有用的東西。
林禎接受了皇帝的賞賜後,眼上眉梢都是歡喜,一顰一眸將台下那些年輕的官宦子弟迷得神魂顛倒,纏著自家老子詢問這個姑娘的來曆。
楊暨就坐在眾多大臣之間,他今晚是陪身為太傅的祖父進宮參加宴會,原本這對他來說是極其無聊的場合,卻沒想到林禎居然會登台演出。看到林禎一襲白衣飄飄上台的時候,他難得失神了。
他至今隻見過林禎三麵,第一次是在茶樓,第二次是在上林苑,第三次就是眼下。但每一次見麵,林禎都給他留下鮮明不一的印象,且都跟京城那些貴女相差甚遠,是他從未接觸過的那類女子。
不得不承認,林禎深深地吸引著他,這個少女身上有太多令他感到新鮮的地方了,讓他忍不住想發掘更多林禎不為人知的秘密。
林禎的演奏結束後,他就聽身邊同齡的公子們到處詢問林禎的來曆,仿佛也對林禎很感興趣,恨不得馬上讓家人上門提親那樣。
楊暨不動聲色地放下酒盞,不由自主地朝台上望去,林禎正歡喜地謝恩,臉上的笑容燦爛而天真,是京城貴女鮮有的。
按理來說,林禎已經入宮一段時間,俗話說一入宮門深似海,伴君如伴虎,她理應學會謹小慎微,唯唯諾諾才是。不然她這樣的性子在皇帝麵前,免不了會沒輕沒重,衝撞龍顏,遲早會吃虧。
但是……楊暨想起那日在上林苑發生的事情,又覺得林禎至今還能保持初心情有可原了。畢竟皇帝那麼縱容她,說騎禦馬就騎禦馬,還和她賽馬,甚至親自為她牽馬,試問世間有誰能夠讓堂堂皇帝做到這種地步?
或許林禎這個樣子,就是皇帝故意而為之呢?如果是皇帝讓她這樣的,有皇帝護著她,誰還能說她的不是呢?
他倒是聽說過一些宮裡的逸聞軼事,說帝後極其疼愛林禎,把她當成親女兒來養,林禎在宮裡的地位堪比嫡出公主。難道真是皇帝有意縱容?
可是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他抬眼快速地略過上位者,想從上位者和林禎之間看出什麼破綻來。但久居高位的上位者豈是他這種未及弱冠的小兒能看得出來的?他隻見帝後言笑晏晏,似乎在談論什麼跟林禎有關的有趣事情,對林禎並不像他所想的那樣在意的樣子。
於是他不禁懷疑是自己多慮了。是了,林禎是皇後的侄女,又是鎮南大將軍嫡出的幺女,年紀比太子還小一兩歲,皇帝比林禎大那麼多歲,是林禎貨真價實的長輩,也許對林禎隻是對小輩的疼愛呢?
他似乎在說服自己,但最後好像也沒能順利說服。想到自己竟然為這種無聊的事情煩惱,楊暨不禁啞然一笑,自嘲地搖了搖頭。
林禎這個節目算得上是壓軸了,在她之後,宴會會進入下一個環節,之前下台的歌女舞姬又重新回到台上為君臣們獻舞,泰永殿又恢複之前的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