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林禎開口,她身後堪堪醒來的女先生見皇帝來了,連忙爬起來哭訴道:“陛下!您來得好啊,您一定要為微臣做主啊!”
林禎被她哭天搶地的聲音打斷了自己要和皇帝說的話,隻能無語地回過頭來看她,聽聽她要跟皇帝說什麼。
沈定看向女先生,溫聲道:“先生請說,朕定會為你做主。”
女先生被侍女攙扶著上前,掬一把淚道:“微臣受陛下所托,進宮教導公主們,自認為兢兢業業,不敢有一點疏忽。但皇後娘娘今日過來,就對著微臣的教育內容一頓評判,說微臣在誤導公主們,微臣實在委屈啊!”
沈定明知故問道:“皇後可有此事?”
林禎不慌不忙,理直氣壯地承認道:“回陛下的話,確實如此。臣妾認為,先生所教的並不合適公主們學習。”
沈定問道:“哦?此話怎講?”
林禎義正詞嚴地說道:“先生教給公主們的,無非是三從四德,相夫教子,委曲求全。要求公主唯男子是從,還說女子生來不如男子,臣妾不敢苟同。哪怕不是公主,隻是普通的女子,臣妾也認為這並不對。臣妾覺得,女子也是人,男子也是人,除了生育,有什麼是男子能做到而女子做不到的呢?
有些事情女子做不到,便以為女子不如男子,是因為世世代代對女子的要求限製了女子的才乾,而並非女子做不到。相反,臣妾認為女子比男子要堅強,她們能承受住生育的痛苦,即使沒有丈夫可以倚靠,她們也能獨自撫養孩子,並且為了保護孩子而變得剛強,這一點也是男子所不及的。
再者,女子也是人,是人便有自己的意識,她們應該可以自由選擇她們的人生,而不是生來就被固定在生兒育女,相夫教子的框架中。她們能成為詩人,成為商人,也可以成為英雄。誠然,也有些女子希望能夠嫁人生子,臣妾也不反對她們的選擇。但是不能隻對她們灌輸這種思想,讓她們先入為主地認為女子的一生就隻能這樣度過,她們的價值就是為男人生育孩子,孝順父母,操持家務。她們同樣也能在彆的領域發揮自己的作用,並且做得不比男子差。
當一個國家不僅隻有男子保家衛國,不僅隻有男子勞動生產,那這個國家一定會比其他國家更加繁榮富強。所以臣妾才覺得,女子應該放下多年以來世間對她們的束縛,去做她們應該做的事情。而不是被困縛在一方天地,圍著丈夫兒子轉,碌碌無為地度過一生。”
這正是林禎之前跟女先生辯論的話題,女先生聽完林禎跟皇帝的複述後,就拍著大腿哭訴道:“陛下,您聽聽,皇後殿下這話像話嗎?老祖宗幾千年傳承下來的東西,皇後殿下就這樣企圖推翻了,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林禎聽了女先生對皇帝的哭訴,絲毫不覺得心虛愧疚。她身穿著皇後的禮服,就這樣挺直端莊地站在皇帝麵前,仿佛就像她的人生理念那樣不可撼動。
沈定看了林禎一會兒,這才說道:“皇後說的固然有道理,隻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傳統在人們心中根深蒂固,想要改變,一時半會可能改變不了,需要一定的時間循序漸進。”
“陛下?”見皇帝都讚同皇後的說法,女先生隻覺得不可思議,皇帝是男子,是女德的受益者,怎麼會站到對立麵去呢,她覺得皇帝一定是瘋了,或是被皇後吹了什麼枕邊風。
沈定卻擺擺手道:“好了,這件事就先揭過去吧,先生以後也不用教公主這些了,公主是天家的女兒,也是天下女子的典範,就由公主帶頭施行吧,朕也想看看皇後所說的,女子能做出什麼成就來。”
女先生萬萬沒想到,這場風波裡居然是她落了下風,她不教公主們女德,她還能教什麼?她覺得自己被皇帝駁了麵子,骨子裡作為教書人的清高驅使她道:“既然如此,那還請陛下同意微臣請辭,微臣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教公主們了。”
她以為自己能用這種方式來挽回皇帝的決意,沒想到皇帝聽了這話,也隻是輕輕一頷首,道:“朕準了,先生教導公主這麼多年也辛苦了,朕會讓人給先生準備一份厚禮作為答謝的。”
女先生聽了皇帝這話後,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來,不敢相信皇帝真的就這樣讓她走了,要知道她可是先帝派人三顧茅廬才請來宮中教導宗室女子的啊!
她便把這一切的責任都歸在皇後身上,被宮人帶下去的時候,她狠狠地瞪了皇後一眼,覺得是皇後砸了她的飯碗。林禎被她瞪了一眼也不惱怒,而是像個無關人士一樣回以微笑,客氣道:“先生請保重。”
女先生一走,就意味著這件事到此為止了,公主們見狀都鬆了一口氣,以後終於不用那麼憋屈了,同時聽了林禎的一席話,她們在心中也有了彆的打算。
林禎逼走了誤人子弟的女先生,心裡還有些得意,這時就聽皇帝說道:“朕難得過來一次,便去考查考查皇子們的學業吧。皇後你要不要一起來,萬一你也能指點皇子們一二呢?”
林禎猛地回過神來,見皇帝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讓她有些不爽,便一口應下:“臣妾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