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翀是難產,剛出生的時候因為身體不舒服經常夜鬨,奶娘也拿他沒辦法,孝德皇後憐愛幼子,隻好抱在身邊親自照料,很多夜裡他和孝德皇後都被小太子的哭聲吵醒,孝德皇後隻好拖著虛弱的身體抱起小太子哄。有時候他見孝德皇後實在辛苦,也會幫忙接過哭鬨不止的沈翀,就像現在他哄林禎一樣。
想到這裡,沈定覺得有些好笑,林禎果然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不管平日裡再如何偽裝成大人成熟的樣子,教人一些大道理,沒人的時候還是會像個孩子那樣嬌氣又鬨騰,還會哭鼻子。
可林禎對於他來說,又何嘗不是個孩子呢?她才十幾歲,就要背井離鄉,獨自一人在深宮麵對險惡,她肯定是惶恐不安的,隻是為了在眾人麵前樹立起皇後的威嚴硬撐著罷了。若是換成自己的女兒這樣,沈定知道了應該也是會心疼的。
沈定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情,一邊又要哄著林禎,防止她踢被子,直到天快亮了才堪堪睡著。
本來計劃是今天就結束狩獵班師回朝的,但沈定見林禎難得來這裡一次,而朝中暫時也沒什麼事,就臨時宣布他要在行宮多待幾天,朝中若是有什麼要事要處理,就來行宮找他。得知皇帝這個決定後,有人歡喜有人愁。
高興的自然是林禎了,雖然行宮也是宮殿,但人比皇宮要少很多,比較清淨,而且這裡的環境對她來說是陌生而充滿新奇的,看慣了宮裡那一畝三分地,換個地方待幾天也不錯,孫貴妃也是這樣覺得的。
張淑妃和林依也覺得這是她們邀寵的好機會。這次狩獵,皇帝隻帶了幾個嬪妃過來,沒有了那麼多競爭對手,那她們侍寢的概率不就大大提升了嗎?
可對於被留在宮裡的嬪妃來說,這就不是件好事了,她們沒能跟隨皇帝去行宮狩獵,本來就心有怨言。眼看著狩獵終於結束,她們盼望著皇帝早日回來,自己好有機會到皇帝麵前邀寵。
沒想到皇帝突然又宣布要在行宮多待幾天,這可把她們給急壞了。皇帝在行宮多留幾天,不就意味著跟去行宮那幾個浪蹄子有更多的機會到皇帝麵前爭寵了嗎?隻要想到這個,她們就焦慮得不行。
特彆是何賢妃,這次她就因為之前讓小皇子反複生病以獲取皇帝的關注,沒想到反而弄巧成拙,皇帝讓她留在宮裡照顧小皇子,沒讓她跟去行宮,她成為宮裡除了葉德妃以外唯一一個沒能跟去行宮的主位妃嬪,不知彆人在背後怎麼嘲笑她呢!
想到這個她就來氣,特彆是聽說皇後昨日獵下了山林裡最大的那頭黑熊,皇帝高興得不得了,當眾對皇後讚賞有加,夜裡還和皇後在篝火邊載歌載舞,晚上還睡在一個帳篷,她嫉妒得臉都要扭曲了,茶杯都摔了好幾個。
“皇後皇後,又是皇後!那個黃毛丫頭到底有什麼好的!她為陛下生育過孩子嗎!本宮給陛下生了兩個公主,現在還養著最小的皇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陛下都不看本宮一眼!本宮到底哪裡比不過皇後!”
宮人被她的怒氣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原本在熟睡的小皇子也被驚醒了,在搖籃裡哇哇大哭,可何賢妃不出聲,奶娘們也不敢去將小皇子抱起來哄,一時殿裡的氣氛有些壓抑。
莊靜和端靜兩姐妹在偏殿都聽到了母妃的無能狂怒,但是她們已經習慣了母妃的不甘和咆哮。在莊靜看來,母妃是愚蠢又可悲的,一生都在求著虛無縹緲的聖寵,眼裡隻剩下男人,心裡隻想著爭寵,從來不會在意其他更值得在乎的東西,比如說她和妹妹。
她想她以後絕對不要成為像母妃這樣的可悲的女人,被關在一座牢籠裡,期盼著得到男人的寵愛。她更向往成為林禎那樣的人,渴望著自由,追求著更高的理想,理智又博愛,能為天下人做出什麼貢獻來。
何賢妃還在自己的寢殿裡發癲,小皇子哭得要背過氣去,她隻覺得孩子的哭鬨讓人心煩,將自己的怒氣撒在小皇子身上,衝著搖籃的方向喊道:“彆哭了!哭有什麼用!給本宮閉嘴啊!”
小皇子還不懂事,並不理解何賢妃的訴求和氣憤,他隻會哭,被這麼一嚇唬,哭得更大聲了,一邊哭還一邊咳,幾乎要暈厥過去。
還是奶娘實在心疼他,不顧何賢妃的怒火會不會燒到她身上,膝行到搖籃邊,往裡頭一看,嚇得不輕,小皇子咳得臉色都從通紅變成發紫了!她急忙將小皇子抱出來撫背,著急地對何賢妃說:“娘娘!小皇子不好了!快去請太醫!”
何賢妃氣還沒消,聞言冷哼道:“死了最好,反正陛下也不重視他,本宮養他有何用?最好是馬上死了,讓陛下早點回來。”
奶娘聽到她這毫無人性的話,隻覺得膽寒。何賢妃是主子,就算小皇子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也能輕易地將責任推到她們這些奴才身上,到時候她們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辯不清,最後隻會落個慘死的下場。
不管是出於對小皇子的憐憫,還是為了保住自己這條命,奶娘拚儘全力勸何賢妃去請太醫,聲淚俱下地對何賢妃說:“娘娘請三思啊!小皇子是陛下交給您撫養的,說明陛下心裡還是很重視您的,若是小皇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您不就辜負了陛下對您的信任了嗎,到時候陛下會怎麼看您呢?依奴婢所見,還是先去請太醫過來看看,將小皇子治好,等陛下回來再說也不遲啊!”
何賢妃果然被她說動了,氣消了不少,這才不耐煩地擺擺手對小太監說:“去請太醫,順便派人送信去行宮,跟陛下說小皇子突發急症,本宮手足無措,讓陛下早日回來,本宮才能安心。”
宮人不敢怠慢,連忙去辦了。
先皇晚年是個會享樂的人,他在西郊行宮養了個戲班子,沒事的時候就會帶貴妃過來看戲。沈定登基後事情太多,就忘了處理行宮這邊的戲班子,而戲班子的班長也拿不定主意,就一直經營著。
沒想到留下這個戲班子也是有好處的,待在行宮這兩日,林禎將行宮玩了個遍,囔囔著無聊了,鄭華就上來在皇帝耳邊小聲提醒道:“陛下,奴才打聽到,行宮後院還養著個戲班子,唱得一手好戲,不若奴才讓人安排下去,讓他們給您和皇後殿下唱台戲打發時間?”
林禎耳尖聽到了這話,馬上就來了興趣,囔囔道:“我要看戲我要看戲,我好久沒看戲了!”
沈定被她鬨得不行,隻好對鄭華道:“那你就去安排吧。”
林禎聞言兩隻眼睛都亮起來了,亮晶晶地看著鄭華催促道:“鄭公公快去快去!”
鄭華被她看得樂開了花,連聲應道:“哎,奴才這就去。”
後院的那個戲班子自從得知皇帝來行宮之後,就一直提心吊膽地過著日子,生怕皇帝突然想起他們的存在,對他們趕儘殺絕。他們是伺候過先皇和貴妃的,自然知道先皇晚年的時候對皇帝有多不好,貴妃更是想除掉皇帝,他們就怕皇帝對他們懷恨在心,所以這幾日他們都不敢出門,就戰戰兢兢地待在院子裡。
沒想到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還是有人發現了這個院子。一個太監突然帶著人闖了進來,嚇得他們瑟瑟發抖,絕望地等著裁決。
沒想到這個太監卻扯著尖細的嗓子對他們說:“陛下有旨,讓爾等收拾收拾,去給皇後殿下唱戲。”
聽到這話,班長都懵了,磕磕絆絆地確認道:“您,您是說讓小的們去唱戲?”而不是去砍頭?
鄭華端著架子,睨著他們說道:“這是陛下的旨意,你們這些小蹄子可要拿出拿手好戲,務必將皇後殿下給哄開心了,不然,咱家也不敢保證陛下會不會突然跟你們算舊賬,要你們的腦袋了。”
班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賠著笑道:“小的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