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笑容一直持續到流蘇進來, 雖然皇帝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不要惹皇後不快,但是她想起昨晚皇帝為皇後做下的荒唐事就來氣。她始終謹記著自己教導姑姑的身份和職責,覺得自己是孝德皇後身邊的老人, 又被孝德皇後委以重任教導林禎, 那她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林禎偏離正道,皇帝說不得, 那林禎還說不得嗎?
所以她聽說皇後醒了,就走進了寢殿,對著梳妝台前的皇後一行禮,義正詞嚴地喊了一聲:“皇後殿下。”
林禎沒轉頭, 光是從鏡子裡看到流蘇的樣子,就知道流蘇要說什麼了,無非就是拿昨晚的事情跟她說教罷了。
想到這裡,林禎的心情就沒那麼美妙了,甚至又生出一些煩躁來,但是礙於流蘇是孝德皇後身前最親近的人,不得不給流蘇幾分麵子, 隻好壓著聲音, 頭也不回地對流蘇說道:“流蘇姑姑, 本宮今日心情不好,有什麼話等過後再說吧,本宮怕本宮控製不住自己,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來。”
流蘇一愣, 像是沒想到林禎會這麼跟她說話一樣, 錯愕地抬起頭來看著林禎的背影。
林禎進宮後,身子似乎就沒怎麼長了,還是原來小小的個子。她身穿著皇後的會見嬪妃的禮服, 華麗而隆重的鳳袍包裹著她小小的個子,黑亮的長發披在背後,已經長到了腰際,看起來還是那麼小一個,但又好像跟剛進宮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流蘇記得,林禎剛進宮,還不是皇後的時候,總是戰戰兢兢的,一切都聽由孝德皇後和她的安排,連一個“不”字都不敢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林禎變得開始有自我的意識,敢說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的了,是從她當了皇後,覺得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皇帝沒有人敢左右她的時候開始的嗎?
不,應該不是。流蘇反駁了自己的觀點,應該是更早之前,林禎就敢於表達自己的喜惡了,具體是什麼時候呢?是從和皇帝接觸開始,還是孝德皇後也對她放任自由的時候呢?
流蘇想不起來了,她隻知道,林禎變了太多,不再是之前那個唯唯諾諾任人拿捏的小姑娘了,有了自己的底氣,連她的話都敢不聽了,這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孝德皇後讓她看管著林禎,就是為了讓林禎走上正道,成為一個賢惠端莊的皇後,繼續為孝德皇後賣命,惠及孝德皇後的娘家人,可如今,林禎有哪一點做到了?流蘇想著就算是為了孝德皇後,她也應該管管林禎,提醒林禎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所以她冒死勸諫道:“皇後殿下,您還記得當初孝德皇後囑咐您的事情嗎?”
林禎聽到這話,依舊頭也不回,隻是對著鏡子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梳著自己的頭發,淡淡地說道:“本宮自然記得。”
流蘇見她還記得,就更加激動了:“既然您記得,那您為什麼不照做呢?”
林禎看在流蘇是孝德皇後身邊的老人,已經很有耐心地壓抑著自己不太好的情緒了,她的聲音聽不出來喜怒,沉聲說道:“本宮不是做得挺好的嗎,孝德皇後讓本宮替她坐穩皇後寶座,本宮坐好了,孝德皇後讓本宮替她守護太子,本宮也沒讓太子被廢或是被害,榮陽侯府要求什麼,本宮也都滿足了,還要本宮做什麼?”
她好不容易被皇帝安撫好的情緒又開始暴走,她想到自己就是因為孝德皇後才進宮的,想到自己進宮之後失去了那麼多,又承受了那麼多,而現在居然還有人敢指責她的不是,那她進宮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林禎想發火,但是又覺得那樣有失皇後的體統,她隻能深呼吸一口氣,將心中那些積壓已久的怨言壓回去,然後呼出來,站起身道:“玉蘭,陪本宮出去接見來請安的嬪妃。”
說罷,她不再管流蘇還想說什麼,就徑直越過流蘇,帶著玉蘭出去了。
這是不應該的,放在往常,應該是由流蘇陪著林禎出去接受嬪妃們請安才是,玉蘭雖然是林禎的陪嫁丫鬟,但資曆太淺,又沒有職稱在身,沒有資格站在皇後身邊指導皇後接受嬪妃的跪拜。
流蘇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看著林禎就這樣帶著玉蘭出去了,留自己跪在內殿,她有些不可置信,越發地覺得林禎翅膀硬了,不需要她了。
而她又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不管是為了孝德皇後還是為了自己,她都要保住自己在林禎跟前的身份地位,於是她也不管林禎願不願意帶著她,咬了咬牙就連忙起身跟上去。
嬪妃們已經在正殿等著了,見林禎出來了,便一起蹲下,齊聲道:“臣妾/嬪妾拜見皇後殿下,皇後殿下金安。”
林禎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平穩道:“免禮,賜座。”
張淑妃進來之後就在觀察林禎的反應,見林禎似乎不太爽快的樣子,她就爽快了一些。但這還不夠,隻要想到昨夜皇帝在棲鳳宮陪了林禎一宿,她心裡的妒火就燒個不停。
於是坐下後她一邊端起茶杯,一邊故意說道:“皇後殿下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可是昨夜沒休息好?按臣妾所說啊,來了月事就是要修身養性,爭寵什麼的都可以往後靠靠,不然早早把身體給弄垮了,往後幾十年時間裡可怎麼是好啊?皇後殿下您說是吧?”
林禎聽不懂她的話,就轉過頭來看著她淡淡道:“淑妃在說什麼,本宮怎麼沒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