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選了另一條道路(2 / 2)

飛升到了魔法界 暮沉霜 12448 字 9個月前

而後,西普那的呼吸驟然滯住了。

在費克爾頓的心口,有一道幾乎貫穿他胸腹部的猙獰傷口,疤痕好似蜿蜒的蜈蚣一樣扭曲,而正對著心臟的位置,皮膚詭異地凸起,仿佛是這顆心臟過於龐大將胸腔擠大了一般。

沒有了附魔戰甲的遮掩,那強烈的魔獸氣息也從心臟位置透出。

西普那的雙眼變得通紅,他顫巍巍地伸出手,觸碰到那顆本不該出現在人類身上的心臟。

“你……和亡靈法師有牽扯了。”

“嗯。”

費克爾頓沒有受傷,黎離並沒有對他下殺手。

可是此刻,他眼底的所有光都消失了,臉色蒼白得好像已經死過一次。

他嗤笑了一聲,臉上的忠厚和老實都不見了,隻剩下無儘的淡漠和絕望。

“西普那老師。”

他稱他為老師,因為在青年這不算長的人生中,所學到的所有知識和一切東西,都來自於眼前這個老人。

儘管沒有像彆的孩子那樣坐在學院裡上課,但他的確是他的老師。

“您知道嗎,在一年前,也是一場可怕的暴雨,這裡出現了一隻聖階魔獸,一隻天賦是禁魔的可怕魔獸。”

“我們沒有辦法打敗那隻魔獸,甚至都找不到方法向東塔城傳訊,便被那隻魔獸直接殺死了。”

“是的,我曾經死過一次,或者說,是與死神打過一次照麵。”

“格魯他們幾個也是,他的腳被魔獸直接吞進了肚子裡,而漢克斯,他的半邊腦袋被魔獸啃沒了,耳朵眼睛都沒了,還有克羅,魯本斯,都一樣。沒有了魔法的我們連逃跑都做不到。”

“那時候的我,被魔獸的爪子捏碎心臟,被它勾在爪子上當蟲子玩。當時我看著他們奄奄一息的樣子,恨不得吞了那隻魔獸。”

說到這裡的時候,費克爾頓的聲音幾乎快要哽咽,他似乎又回想起那段可怕的記憶了。

“我們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那群人出現了。”

“他們殺了那隻魔獸,然後……”

費克爾頓將手覆在自己的胸口上,眼中浮現出一種懼怕,崇拜,卻又痛苦的複雜情緒。

“他們將魔獸的心臟安在了你的身上,又把魔獸的其他部位放在了其他人身上,就這樣救了你們的命。”

西普那語氣麻木地闡述著事實。

“看樣子您曾經見過其他被救的人了。”費克爾頓艱難地笑了笑。

“正如您所言,沒錯,我們被那隻魔獸所殺,又竊取了那隻魔獸的軀體甚至是它那可怕的能力,成為了人不算人,魔獸不算魔獸的怪物。”

西普那沉默了許久,而後沉重地搖搖頭:“我見到的那些人不是被救下,是被他們抓去做實驗的,他們全部都沒活下來。”

“……”

費克爾頓無法回話。

站立在角落的黎離和藥檀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一刻,兩人都想起了當初瓦斯科山脈那些殘破的屍體,以及那些莫名失蹤的遊民。

這事對於整個塔城而言都是絕密,當初前去調查事件的霍華德騎士在不久前派人遞了信,非常委婉地警告黎離等人,儘量將親友都接到塔城之中去,因為塔城之外出現了“比魔獸更可怕的存在”。隻不過這信有些遲,黎離幾人當時都已經在準備前往南塔城了。

看著費克爾頓胸口的傷痕,再聯想到西普那口中的“實驗”,藥檀的臉色變得青白一片。

對於一個醫修而言,這簡直聳人聽聞。

黎離默默地站在他前方,擋住他看傷口的視線。

“我已踏上另外一條道路了。”

費克爾頓蒼涼道:“格魯他們融合得沒有我好,身體依然有強烈的排斥反應,他們需要去尋找當初那些人幫忙繼續融合我們的軀體,您帶我回去交代就好了,可以放過他們嗎?”

“你跟我回去,我會想辦法幫你瞞住這件事,也會請最強大的治療魔法師為你們醫治。”西普那沉聲道。

“大人。”費克爾頓艱難地爬起來,慢慢地扯過殘破的戰甲遮住自己醜陋的傷疤,他苦笑道:“我們之所以傳訊說想見您,而不是回到塔城尋求幫助,難道還不明白嗎?”

“……”

西普那當然明白。

隻要回到塔城,他們這些曾經被亡靈法師救下,且改造成非人存在的昔日勇士,將會被關押到暗無天日的裁判所,淪為被日夜審問甚至剖析檢查的對象。

他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費克爾頓坐在滿地的泥淖之中,聲音低沉:“西普那大人,也許您不知道那些人想追求什麼,但是我知道。”

“被改造之後,我們擁有了魔獸的能力,身上也擁有了魔獸的氣息,這一年之中,絕大多數魔獸都不再主動攻擊我們了。”

“我生於荒野山村,是您將我帶到身邊,帶去塔城學習修行,讓我成了一個能夠擁有底氣的魔法戰士。”

“可是大人,不是誰都和我一樣好運能遇見您,有太多太多人,百萬,千萬個人生活在塔城的光照不亮的地方,他們不知道何為魔法,何為治療卷軸,隻知道在某個暗夜中就死在那些凶狠的魔獸爪牙之下,他們做錯了什麼呢?”

“您或許會說,角鬥場的無數勇士在守護著他們,可是您看看,多少勇士隻敢在角鬥場裡戰鬥,真正踏出塔城的連三層都不到吧?塔城中固然有像您一樣拚命守護所有人的高貴存在,可是也有隻想斂財享樂的蛀蟲。這樣下去,塔城終有一日會被魔獸衝破,人類終有一天會全部化作魔獸的食物的。”

“這世界需要改變,大人。”

西普那暴躁地站起來,聲嘶力竭地怒罵:“你見過那些被他們抓去當實驗的無辜遊民嗎!他們沒遇到魔獸,可是遇到了比魔獸還可怕的同類!”

“那些混蛋,那些豬玀不如的家夥,他們把活人的手腳砍了,接上魔獸的爪子!”

“你口中拯救人類的存在,現在正在瘋狂地殘害活生生的人命!”

無儘的沉默之後,費克爾頓低聲回答。

“大人,改變注定會流血,注定有人要犧牲。”

西普那明白了。

他理解之前學生所說的“我已踏上另外一條道路了”是何含義了。

那一瞬間,這個曾頂天立地的戰士突然踉蹌了兩步,好像險些沒站穩。

“那你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他蒼老的聲音有些發顫了。

費克爾頓默然片刻,而後輕聲:“這附近零星分散著十多個村落,我們要守住這片超高危區域。畢竟,三年的駐守期未滿,我們胸前還佩戴著它,就要儘到塔城勇士的職責。”

他碰了碰自己胸前那塊熠熠閃光的勇士勳章。

“那你傳訊,說想要見我,把我們困在這裡又是為了什麼?”

“是我們的私心,大人。南塔城接下來會很危險,我不想您參與其中。”費克爾頓沙啞回答。

“是那些人要在南塔城做什麼嗎?”西普那深深地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

“抱歉。”費克爾頓選擇緘口守秘。

“滾吧。”

西普那看著費克爾頓,突然暴躁地踹了後者一腳。

他咬牙切齒,花白的頭發蓬亂:“滾遠點!我管你去南塔城還是北塔城,總之再也不要出現再老子麵前!”

“帶著那群混球小子都給我滾!”

“這裡會有新的隊伍來駐守,不需要你們了!”

“我回去會和塔城議會提交報告,就說當初老子帶出來的這個隊,都死了!一個不剩全在和魔獸的戰鬥中了!”

費克爾頓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西普那居然不打算把自己帶回塔城複命?

過了許久,他看著遠處逐漸停歇的雨幕,緊緊地咬著後槽牙,而後用力扯下胸前的勇士勳章,恭敬放在西普那的跟前。

下一刻,那個戰士朝著黑暗中狂奔而去。

他再也沒回頭。

西普那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恍惚間,好像看到時光在飛快倒退。

“西普那大人,我們可是鉑金小隊,一定會守好邊界山,絕對不會放過一隻魔獸的!”

“大人,我們申請了調令!以後就是您的正式部下了!”

“大人,我在角鬥場贏得第一場勝利了!”

“西普那大人,您可以教我嗎?我想成為一名和您一樣偉大的魔法戰士!”

……

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候還隻是個高級戰士的西普那,曾經從一個被魔獸摧殘過的遊民村落廢墟中,拎起一個傷痕累累的孩子。

“你叫什麼?”

“我叫費克爾頓,大人。”

“怕我嗎?”

“不怕。”

孩子摸著鼻子小聲地回答,快哭的臉上,擠出了一個憨厚又老實的討好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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