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個鬼!你剛才手裡捏的明明不是辟穀丹!科林斯隻想對著兢兢業業演戲的藥檀翻白眼。
他還是沒忍住,悄悄地畫了一把劍給藥檀看,詢問黎離在哪兒。
藥檀搖搖頭,指了指傳送陣,示意黎離應該在外麵。
而後,他便安靜地抱著膝蓋,用餘光打量著剛才過去的那個胸前繡著“二十九”字眼的黑袍人。
黎離既然給這人留下了靈力烙印,就說明盯上這個人了,很可能對他動手。
既然如此,藥檀肯定是要想辦法幫黎離減輕難度的。
他剛才喝了一種能讓人無知無覺陷入昏睡的藥劑,並且使其融入了靈力之中,再侵入到了那人的體內,隻是那人似乎實力很強,藥檀也不確定這種藥劑是否能起效。
至於三百二十一號,藥檀心中有另外的猜測,所以暫時沒對他下手。
良久過後,看到那隊人消失在禁牢之中,藥檀靜靜地閉上眼,接下來,就隻能等待黎離那邊的動作了。
然而旁邊的小胖子不死心。
他的姐在附近,說不定就假扮成黑袍人出現了呢?
於是,每隔一會兒來過黑袍人巡邏,科林斯便深情地做個膜拜致意動作。
終於,就連黑袍人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在巡邏完後紛紛竊竊私語。
“那間禁牢裡的小胖子,是不是想主動接受改造?”
“沒想到這小子覺悟還挺深。”
“等大人們從南塔城回來,第一個把他帶去密室改造吧。”
“……”
……
在巡邏結束,再次回到石城後,格魯明顯感覺到身旁的二十九號似乎有點異樣。
對方明明是個強大的戰士,但是今天的腳步卻明顯有些疲軟。
這人疑心病很重,以往巡視了禁牢後,還要再巡視一圈石城,拎出一些不願屈服的“試驗者”殺雞儆猴教訓一番的,然而今日卻沒有行動,而是徑直朝著最大的幾所石屋走去。
看樣子是準備休息了?
格魯有點錯愕,不過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好事,畢竟黎離準備今晚就動手。
被靈力直接送入體內的毒藥,對於一個超高階魔法戰士來說並不算致命,但是卻足夠隱匿。
二十九號自己都覺得納悶,在接受改造後比魔獸都強壯的自己,今天怎麼會困乏成這樣,渾身軟綿到像是熬了一整年似的。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如村口的犬獸一般,警覺又疑心重重地監視著石城中的所有動靜。
畢竟排在上頭的那些大人都去南塔城了,這裡但凡出了亂子,就得由他和十三號兜底。
天色逐漸暗沉下來,空氣中的熱度也逐漸隨風淡去。
二十九號忍著不斷湧上來的疲意,陰沉地瞄著石城的某一角。
他看到格魯今天反常地在附近繞了好幾次了,鬼鬼祟祟形跡可疑。
這蠢貨……真是搞不懂大人們怎麼不把這一隊人全部處決了,就因為他們運氣好,剛好是被二號親自救下來,還擁有了罕見的禁魔能力嗎?這要是等到那群人從南塔城回來,豈不是還要重用?
被改造過後的人注定再也無法返回塔城,所以沒有人會選擇背叛這個最後的歸宿。
但不知道為什麼,二十九號就覺得格魯和費克爾頓他們不正常。
正想著,格魯便又慢吞吞地從石屋裡出來了,而且這一次的他甚至還有意將魔杖隱藏在了袍子裡,出門的時候還小心地張望了一下附近,而後匆匆地朝著石城外走去。
這家夥有鬼!
這次能抓住證據處死這個內鬼了!
看到這一幕,二十九號精神大振,悄無聲息地跟在了他格魯身後。
夜幕越來越深,石城中的試驗者大多正處於痛苦的融合期,早已昏沉入睡,這個死寂的夜晚,格魯的影子幾乎徹底隱沒在黑暗中。‘’
負責夜間巡邏的隊伍看到了二十九號,正準備行禮問候,他卻冷漠地抬手製止,且示意這些人走遠點。
他的視線緊盯著遠處的格魯,不想讓一點風吹讓後者警醒。
夜晚是捕獵的好時機,不是嗎?格魯最大的依仗便是【禁魔之雨】,但是據他所知,這道魔法需要一直吟唱加以維持,在此期間格魯脆弱得連個低級戰士都能捅死,更何況自己這樣的超高階戰士。
一個主修輔助能力的魔導師,威脅力為零,二十九號在心中簡短評價。
在格魯的身影停留在深坑前方時,二十九號也隨之停住。
然而奇怪的是,他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格魯繼續逃離或是與其他密謀者碰麵,就在二十九號以為自己被這家夥耍了的時候……
格魯突然轉身,張開了雙臂,寬大的黑袍在夜風的掀動下不斷鼓動,下一刻,他像是一隻突然中槍的飛鳥,殘破地跌落進了深坑。
“??”
二十九號看得一愣,這家夥什麼意思?活膩了想自殺?
他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前方的深坑,熟悉的腐臭味道提醒著他,這裡是試驗品們的亂葬崗,之前的確有活膩了的試驗品跳下去結束生命——亡靈法師們並不會阻止,畢竟這樣的人寧死也不願加入他們,救這種人也是浪費魔力。
不過二十九號依然沒有動,而是異常謹慎地感應著深坑中的魔法波動。
直到他感覺屬於格魯的那道魔法波動逐漸微弱,甚至都快消失後,他才緩緩地走過去想要查看……
然而也就是靠近的那一瞬間,他身上的汗毛猛地豎起,心中似乎有道聲音在呼喊著“快逃”!
二十九號下意識地想要往後暴退,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道淩厲的劍氣便帶著嗡鳴聲靠近,而後無聲卻恐怖地一斬,將他腳下的深坑邊緣再切開一片!
切口整齊光滑,如同精準測量過一般,正好讓二十九號失足掉落至坑底!
二十九號驚魂未定,正準備大聲呼喊,卻猛地發現一道奇異的力量,似乎將深坑裡的動靜徹底封閉了。
下一刻,劍氣席卷,那些不知道堆疊了多久的腐肉塊寸寸爆開,如疾風驟雨般籠罩在二十九號的眼前。
這不是格魯!是他弄進來的內鬼!
二十九號意識到這一點後,迅速地抽出武器,而後以鬼魅的速度朝著黎離快速靠近。
他的身形幾乎是瞬間化作一團黑霧,無聲無息地不斷拉近與黎離的距離,而後,手中那把閃爍著森冷寒芒的黑色匕首,如同毒蛇一般悄無聲息地刺向黎離的心口。
好快!
那團黑霧的過於詭異,在黯淡的夜色下,黎離甚至都快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了!
“嗬,在雙月黯淡期間,融合了【幽影蛇】的暗殺天賦的我能夠徹底融於夜色中……是你絕對追不到的存在。”二十幾號的嘴唇緩緩拉出冷漠的向上弧度。
他手上那把黑色匕首看起來比伊莉絲的鷹吻匕首還要可怕,每次劃過空氣的時候,都在空氣中留下了一道可怕的黑霧,每當黎離靠近,那些黑霧便驟然炸開,帶著陰狠的氣勢襲向黎離。
隨著二十九號的每一次揮動匕首,黑霧便在深坑之中彌散更多,逐漸的,坑頂的微光都快被黑霧儘數遮擋了。
二十九號不是魔法戰士,他是個將陰狠的偷襲和速度做到極致最頂尖的刺客!
匕首的破風聲從背後心口處傳來,黎離猛地一點坑壁借力,在半空中強行扭轉了自己的身體避開這角度詭異的一擊,緊接著又是一道迷霧朝她的脖子劃來。
與此同時,二十九號如同戲耍一般詭異地出現在了黎離左手邊,一團黑霧逐漸籠上她的手腕。
無處不在的黑霧仿佛一張密集編織的黑網,企圖將她捕殺在此地。
黎離麵沉如水,專注無比。
曾經,她在劍陣中磨煉的時候,也是麵對著無數前輩們留下的劍氣狼狽逃命,在劍氣縱橫的劍陣中尋找著每一處逃生的漏洞。
她身形矯捷輕盈地不斷閃避著黑霧,腳尖輕點避開所有的襲擊,而後手腕輕揚,劍氣激蕩,震散了那些可怕的黑霧。
黎離抓住時機,循著方才的傳出破風聲的那個角落便是狠狠一斬。
黑霧驟然被從中劈開一道,如同泛起一圈漣漪,驟然潰散。
不過它很快便又重組起來,而後如附骨之疽繼續糾纏上來。
在彌散的黑霧中,匕首的寒光和枯榮劍的劍氣快得好似閃電,已經到了肉眼無法捕捉的極致速度中。
在黑霧的加持下,二十九號的每一次襲殺都是悄無聲息且速度驚人,這是他最引以為傲的能力,曾讓他在無數個黯淡的夜晚輕鬆勾走了敵人的性命。
然而這一次,他已經接連刺了上百次了,但是每一次都被對方的劍招架住了!
叮——!
武器碰撞的清脆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二十九號原本還帶著不屑冷笑的麵龐逐漸沉下來,變成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知不覺間,他的速度已經提升到了極致,然而可怕的是,即便是這樣眼前的劍士還是能跟上他的速度。
該死!
二十九號暗罵這糟糕的異常情況,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想要利用疼痛清醒過來。
然而下一刻,那把險險劃過他心口的長劍帶來的刺痛,便讓他發現自己白咬舌頭了。
濃烈的新鮮血腥氣混雜在腳下腐朽的腥臭味之中,豔紅的血液瞬間將黑霧都染上了一層嫣然的色彩。
上百次的速度交鋒後,終究是黎離的長劍勝過了匕首,搶先一步碰到了敵人的血肉!
二十九號的身形開始在黑霧中凝聚重現出來。
不妙!
二十九號一咬牙,身為刺客的他自然不是直腦筋,在發現自己開始落下風的瞬間,他周身便爆開一道強烈的魔法波動,想要再次化作黑霧逃出這個深坑。
外麵還有上百個亡靈法師,隻要他出去喊一聲,這個混進來的劍士必死無疑!
黎離也瞬間覺察到對方想跑的意圖,臉色凝重。
她原本想竭力留下活口,爭取多讀取一點關鍵信息的,看樣子不行了!
枯榮劍發出清脆的嗡鳴聲,如同一道白色閃電,以極快的速度追上了前方的黑霧……
深坑口外,樹油燈的那一點昏暗光芒從未顯得如此耀眼。
巡邏隊居然來到這邊了?!
二十九號狂喜!
二十九號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又開始變得沉重起來,先前的困乏感覺本來被強壓下去了,但是伴隨著力量的流逝,竟然又開始席卷而來!
……
“好臭。”負責巡邏的幾個黑袍人都嫌棄地看向那邊的深坑。
就在這時,好似路過的格魯突然在前方對著他們招呼:“這麼晚了還在巡邏嗎?我那兒有朋友之前留下的一壇酒,要不要過來喝點?”
格魯在新人之中的人緣很不錯,和大部分性格孤僻又傲慢的亡靈法師不同,被看重的他反而異常老實低調,甚至是有點討好其他人。
聽說他以前曾經是個遊民出身的魔法師……想到是遊民,會有這樣卑微懦弱的性格,也就不奇怪了。
不過大家也都不會輕視他,畢竟他可是掌握了強大的【禁魔之雨】呢,眼下這樣友好的相處眾人自是樂見其成。
“居然還有酒?那可真是太好了。”
格魯嗬嗬一笑:“走吧,一個人喝沒意思,這東西還是要一起享受才熱鬨。”
“說得對……”
“走走走,這深坑附近太臭了,再待下去我怕我喝不下去酒了。”
這群黑袍人們提著樹油燈快步地離開了深坑附近。
“……”
聽到上方的腳步聲越走越遠,二十九號的心也逐漸沉到了穀底。
格魯?
他不是剛才掉進深坑了嗎?為什麼他的聲音會出現在上麵?對了,剛剛戰鬥的時候也沒發現他的人影……
更可怕的是,似乎是因為受傷,二十九號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又開始變得沉重起來,先前的困乏感覺本來被強壓下去了,但是伴隨著力量的流逝,竟然又開始席卷而來!
發現二十九號的氣息不對的瞬間,黎離在心中輕咦了一聲,而後果斷將劍尖往下一移。
原本即將刺穿對方心臟的一劍,驚險地往下落了一點,留下了二十九號的性命。
二十九號想要反抗,然而伴隨著身上的傷勢加重,那股困倦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黎離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幾乎在瞬間,枯榮劍便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
與此同時,那把變得血紅的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他死死盯住朦朧光線下的那半張臉。
然而對方也穿著黑袍,遮掩了容貌。
視野之內,唯有一縷烏黑的發絲隨著她的動作優雅地飄動,落在淡漠的唇畔。
下一刻,一股刺痛便從二十九號的腦海中湧了出來……
她居然想要窺視自己的記憶?!
不,不行……不能因為自己而誤了大人們的偉業!
二十九號強忍著劇痛和無邊無際的倦意,調動著體內的所有的魔力——
下一刻,黎離跟前的這個黑袍人便再也沒有了氣息,變得和他身下的“試驗體”一樣了。
黎離並不意外對方的選擇。
她隻是想不通,這個人的實力明明比之前遇到的黑袍人都要強大,為何在封閉記憶的速度反而慢了一點,就像是腦子突然變得遲鈍了似的,明明這人的反應速度快到離譜。
不過這對黎離而言卻是好事。
至少,她在那一瞬間讀取到了更關鍵的信息。
黎離抬頭看了一眼看似平靜的天空,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下一刻,她果斷地摸走了對方身上的所有物品,丟到芥子囊中以後,毀屍滅跡。
而後她撤銷了靈力屏障,卻沒有直接爬出洞口,而是悄無聲息地搬開一堆魔獸屍體。
那一角,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個僅供一人通行的狹隘地洞,方才格魯便是從這裡離開現場,以便洗清自己嫌疑的。
黎離側身鑽了進去,為了謹慎起見,她還把這邊的後路給封死了。
格魯所在的石屋距離深坑並不遠,黎離很快便抵達了格魯床底的地窖。
但是她沒有馬上出去,而是等到上方的動靜都歸於平靜後,才悄悄地鑽了出來。
在石屋內等待了許久,憂心到快忍不住去深坑查看戰況的格魯看到黎離出來後麵色一喜。
黎離熟練地替他屏蔽了傳音魔法陣。
格魯弄了個水球術替黎離洗掉身上的汙垢,而後強忍著激動:“你真的成功了?!”
“嗯。”黎離點頭。
下一刻,她便把二十九號的空間戒指丟給格魯:“想辦法把它給解開,裡麵有我需要的東西。”
“東西?”格魯愣了一下。
“嗯,一件可以讓我進入禁牢的魔法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