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抱著豎琴笑得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臨走前還送了他們一朵花。
黎離拿著花,還有點懵。
她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西壬和艾瑞爾。
“我們宗門有叫黃大師的?”
“他說的是黃默音,黃師姐。”西壬麵無表情地回答,看樣子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
黎離愣了愣,不知道黃師侄什麼時候就被精靈們稱作大師了。
於是,西壬和艾瑞爾你一句我一句,把黃默音當日一曲嗩呐吹死魔獸大軍的事跡告知了黎離。
“殺傷力太強了。”西壬板著臉吐槽“比她之前在宗門中吹得任何一曲都難聽,而且用靈力加持了,整個南塔城都聽得一清二楚。”
黎離“……”
艾瑞爾如實道“當時我聽了那曲子,還以為是哪隻聖階魔獸殺進來了,差點沒忍住原地獸化。”
西壬點了點頭,繼續道“但是對於那些戰鬥力孱弱的精靈樂師們而言,用樂器居然也能奏出殺傷力如此強大的曲子,所以他們都想跟隨黃師姐修行。”
聽到這裡,黎離心下一動。
大師兄和王大爺不正想廣納天下奇才嗎……精靈們可是個個都天賦上佳啊,若裡麵再多出兩個西壬這樣的極品好苗子,豈不能讓那兩個樂瘋?
“黃師侄在哪兒?”
“她昨日傳訊,說是和師兄們追殺魔獸時發現了一處靈石礦脈,說是挖完了再回來。”
正打算叫她回來忽悠精靈的黎離聽罷,立刻改變想法“行,讓她慢慢挖。對了西壬,以後有人想要入天劍宗,你記得把我們之前在東塔城分發的傳單給他們……”
到後麵,不隻是西壬,連艾瑞爾手裡都拿上了一疊傳單。
高貴的小公爵對此不滿“為什麼我也要做這種事?”
“嗬,就憑契約上寫了你現在是天劍宗的弟子,還是最小的那個。”
“那黎離憑什麼不用!”
“她是副院長。”
“……”
黎副院長不厚道地走遠了。
在幫著精靈們搬了一堆巨木,又用枯榮幫著修剪了一條街的枯枝後,黎離慢悠悠地往樹屋走。
隻是沒想到,在剛走到附近時,她就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希澤正站在樹屋的不遠處,似乎在和閃電低低說著話,禿頂獅鷲嗷嗷叫著,沒人聽懂它在說什麼。
之前那隊獅鷲騎士們站在他的身邊,依然是黎離眼熟的那個看似守護,實則看守的嚴密陣型。
就在這時,希澤似乎感應到黎離的注視,回頭看向她。
他似乎思索著什麼,很快便收回了視線,好像隻是不小心看了一眼而已。
然而那些獅鷲騎士們卻敏銳地注意到了,隨之轉過身來。
在片刻之後,為首的那個獅鷲騎士朝著這邊走來。
黎離平靜地注視著他,身形放鬆,左手卻好似無意地搭在了腰側的劍柄上。
對方有殺意,很微弱,但是在黎離的眼中,卻異常明顯。
獅鷲騎士邁著沉重的步伐靠近,鎧甲碰撞時的哢哢聲在黎離的耳中變得越來越清晰。
最後,他停在了黎離的麵前。
“你好,我叫克洛西。”
對方口中說著“你好”,但是盔甲之下的那雙眼睛卻是冷淡又高傲,語氣亦不算友好。
比冷傲,黎離不會輸給任何人。
她淡漠地對著騎士點點頭,一副“好的我知道了”的姿態,甚至連通報姓名都沒有。
克洛西眯了眯眼。
下一刻,他冰冷地開口了。
“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前往教會回答一下,請問現在方便嗎?”
語罷,他往後退一步,示意黎離跟他去那邊光明教會在南塔城的分會。
黎離微微挑眉“就在這兒問吧。”
在靜默片刻後,克洛西最終還是沒有執拗要求黎離進入教會,而是一板一眼地問話。
“光明教會正在調查亡靈法師的事情,首先,感謝你救出了我們的騎士和聖子,不過有一個問題需要你配合回答一下……”
“據我們前幾天潛入禁牢密室中查看,那座密室遍布禁魔魔法陣,請問你是如何開啟那間密室的呢?”
黎離冷漠回答“因為我強。”
“……”克洛西被噎了一下,但是他很快皺眉,“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那你想問什麼?”黎離並不打算配合對方。
“能夠通過亡靈法師的重重防線進入密室,這不是一個被禁魔的劍士能做到的事情。”
他話中的含義,全是在懷疑黎離和亡靈法師們有所勾結。
黎離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光明教會固然有尤利西斯和霍華德那樣正直堅毅的真正騎士,也有像眼前這些人一樣的可笑東西。
隻是她麵容依然冷淡,非常自然地從芥子囊中取出了一件魔法道具“如果在我去救你們的騎士和聖子之前,剛好在無數人的注視下殺了那個十三號,還拿到了他身上這件罕見的反禁魔道具呢?”
非常平淡的話語和動作。
“……”
克洛西瞬間沉默下來,最後對著黎離行了個禮“原來如此,打擾了。”
黎離將這件道具收回,淡然地轉身離去。
她當時和十三號戰鬥結束後,忙著去保護格魯,又怎麼可能有空撿道具?
這是格魯後來從十三號身上搜出來轉交給她的,黎離原準備過陣子當生日禮物送給科林斯,現在看來,還好沒馬上送出去。
光明教會和希澤都很不對勁,這是黎離的感想。
在黎離遠去後,克洛西重回到希澤身邊。
“這個女孩似乎對教會有敵意。”克洛西皺眉道。
希澤好似隨意地開口“尤利西斯的弟弟是她的好友。”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克洛西突然話鋒一轉“你為什麼不讓我審訊尤利西斯?”
“我說過了,他曾經被亡靈法師施展過很惡毒的靈魂係攻擊咒語,所以靈魂隨時都會破碎,經不起聖音魔法陣的靈魂窺視。”希澤的表情非常平和,甚至露出了很淡的輕傲笑容。
屬於真正擁有最高貴地位的那種人才會有的不屑笑容。
“雖然他已經不配待在我身邊了,但是畢竟曾是我的隨從,留下他的命也無妨。”
“我以為你會稱他為‘朋友’。”克洛西冷冷道。
希澤微微一笑“神明不需要朋友,隻需要信徒。”
“而且,從賜福過後,你覺得我和他還是朋友嗎?”
克洛西緊緊地注視著希澤的表情,忽然意識到,好像真的是從賜福過後,希澤便再也沒有將尤利西斯稱作“我的朋友”了。
他心中生出的懷疑慢慢消除,連帶著對黎離的警戒也淡去了很多。
或許那個女孩也是因為尤利西斯的事情遷怒了光明教會吧?至於方才自己審問的語氣,他並不覺得有問題。
因為在過去幾十年裡,身為監管裁判所的騎士長,克洛西一直就是在不停地審問每一個可疑分子,將所有威脅到光明教會的家夥清剿乾淨。
包括此刻他奉命守護兼看守的光明聖子,希澤。
……
數日後,南塔城的廢墟被清理出來,綠色尖塔的正門也終於修好了。
來參加塔城大賽的所有隊伍都重回彙集在一起,並開始準備單人賽的抽簽儀式。
這一次的地點定在了綠色尖塔的角鬥場中,和東塔城的角鬥場幾乎一樣的宏偉和龐大,約莫能容納上萬人。
此刻,那些階梯長椅上早就坐滿了前來觀賽的精靈,還有一些前來南塔城冒險的人類和矮人等也過來湊熱鬨,甚至連芙可絲他們這隊半獸人也坐在視野極好的位置上,似乎因為艾瑞爾他們在這次南塔城戰役中幫了不少忙的緣故,精靈們與半獸人之間的關係也緩和了很多,但是也僅限於這幾個半獸人。
和人類喜歡拿著彩帶橫幅外加大把金幣觀賽的習慣不同,精靈們手中或是拿著盛滿鮮花的花籃,或是拿著精致的枝葉冠冕,還有拿著新鮮水果的。
在熱鬨的觀賽席中,天劍宗的幾人快速地穿過人群,走向最靠前的參賽選手所坐的席位。
他們在出門前耽誤了一點時間。
尤利西斯被藥檀非常嚴厲地禁止戰鬥了,後者把後果說得非常嚴重,好像他這段時間握了劍就會馬上暴斃似的,甚至特意讓秋雲生他們守著他。
但事實上尤利西斯現在根本沒有生命危險了,之所以這樣,隻是不想他與光明教會的那些人碰麵而已。
好在尤利西斯不是任性的小孩,他非常認真地聽進藥檀醫囑了,這讓醫修有點心虛。
匆忙地抵達角鬥場後,科林斯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盯著那些精靈塞進他們手中的鮮花水果看“這些東西是拿來做什麼的?”
“看到精彩的時候會拋出去,送給選手。”西壬簡潔地給出解釋。
“咦?”科林斯有點好奇“我以為他們也會丟金幣和魔法石打賞的。”
西壬白了他一眼“我們精靈都追求優雅高級,乾不出這種庸俗的事情。”
“你不喜歡東塔城角鬥場的大筆打賞?”科林斯瞄了西壬一眼,後麵的黎離幾人也斜眼跟上。
“咳。”
西壬握拳抵唇輕咳一聲,耳朵尖都有點泛紅了,最後不得不在隊友們的緊盯下,壓低聲音老實承認“喜歡。”
“庸俗。”黎離淡淡評價。
“庸俗!”艾瑞爾唾棄。
“……”
在被四人挨個嘲諷過後,西壬黑著臉坐到了天劍宗的坐席上。
和之前無人問津的情形比起來,現在的天劍宗無疑是整個角鬥場內最受關注的存在,光是他們懷裡捧著的鮮花和果子就知道他們有多受歡迎了。
與此同時,在他們落座之後,各個隊伍都向他們投來目光。
東塔城的那兩個隊必不用說,南塔城的兩支精靈隊伍都非常優雅地對他們頷首行禮,而光明教會那邊,被黎離送出去的三隊沒什麼表情,二隊的庫查茲則是非常熱情地對藥檀招了招手示意。
看到自己身側的光明教會一隊成員也在同天劍宗那幾個人微笑著示意,克洛西的眉頭皺了皺。
或許是因為常年都在陰暗的裁判所待著的原因,克洛西對於天劍宗這些人是存有很強的戒備之意。
且不說他們同大陸各個種族都迥然不同的長相,還有據說是他們學院特有的神秘隱藏魔法波動的手段,便是克洛西的直覺,也讓他有點懷疑這些人的來曆。
可是現在的天劍宗……似乎已經不是光明教會能輕易帶走審訊的存在了。
從西普那身上可以窺見東塔議會已經將天劍宗視作東塔城的驕傲,未來的白色尖塔議會極有可能會出現天劍宗的人的身影。
南塔城這邊更是將他們奉為最尊貴的貴賓,至於北塔城……他們的小公爵現在都在天劍宗的隊伍裡幫其他人削蘋果!
甚至連光明教會的這些年輕騎士們和這次領隊的紅衣主教,也同這個突然崛起的天劍宗交好,並承了對方天大的救命恩情。
他們究竟是哪裡來的神秘勢力?
克洛西的心沉了下去。
“那個守著希澤的騎士在瞪著我們。”擁有野獸直覺的艾瑞爾一邊把蘋果分成小塊分給隊友,一邊低聲提醒。
“瞪回去!”西壬說著就執行了。
科林斯不甘落後,光明教會其他人對他哥的態度其實都還好,尤其是之前一隊的成員,都私下探望過尤利西斯,但是那幾個保護希澤的獅鷲騎士態度卻非常糟糕。
小胖子潛意識裡不想懷疑希澤,於是全算到了那幾個獅鷲騎士的頭上。
天劍宗幾人齊刷刷地猛瞪那個獅鷲騎士,尤以小胖子的小眼睛最絕,做到了話本裡主角才會有的三分譏諷三分無情加三分涼薄。
克洛西“……”
就在這時,數道藤蔓突然從下方慢慢生長而起,一直在角鬥場的半空中開始結成一片平整寬闊的高台。
特意為這次單人站凝聚出的的戰鬥高台懸在角鬥場的上方,堪稱萬眾矚目。
此刻,在眾人的注視下,一直沉寂了許久的費魯曼長老,終於又在此時露麵了。
精靈老頭似乎又蒼老了許多,那頭銀白色的長發幾乎快要拖曳到了地上,白色的胡子垂到了胸前,上麵似乎還有燒焦的痕跡。
就連他頭上之前戴著的冠冕也不見了,魔杖上更是有不少裂痕。
不過,他的目光卻依然平和又溫柔,如縈繞在南塔城的那一縷縷微風,驅散著戰後的絕望和苦難。
“諸位。”
費魯曼的聲音和緩卻有力,在魔法的加持下,傳遍了整個角鬥場,乃至整座南塔城。
“首先,讓我們感謝東塔城,西塔城,還有北塔城的朋友們。”他將手環抱在胸前,深深躬身。
聽到最後一句話,艾瑞爾等半獸人的表情都有點微妙,沒想到費魯曼長老居然會提到他們……
“感謝所有為了南塔城,為了和平而獻身的勇士們,他們所有人的名字都將銘刻在綠色尖塔的牆壁上,銘記於南塔城的曆史中。”
“我們曾經曆一場浩劫,無數精靈回歸生命之樹,但是我們也將在這片灰燼中重生。”
“我們要永遠記住這次苦難,我們將為死去的人而戰,也將為活著的人而戰。”
……
在老者平靜的講述中,精靈們肅穆地注視著前方,他們原本灰敗又迷茫的臉上,似乎逐漸綻出堅定的光。
安靜聽著費魯曼的話語,黎離也不由得對這個老者生出了由衷的敬意。
將整個種族從戰後消沉的泥淖中拉出來,並凝聚起更強的戰意並不是容易的事,尤其精靈還是一個高傲且不喜戰鬥的種族。
他是一個睿智而偉大的領路者。
有機會的話,黎離很想將費魯曼長老介紹給大師兄認識,或許她家的小老頭又能多一個誌同道合者。
想到這裡,黎離的唇角不明顯地揚了揚。
台上,費魯曼已經結束了這場短暫的致謝和演講,轉而開始介紹起塔城大賽單人戰的規則了。
“……因為僅有天劍宗成功完成樹人種植任務,頭名已經決出,所以這一次的單人賽在各位負責人的商議後,將變得更具表演性質和趣味性。”
“這一次將不禁止任何魔法道具、卷軸、坐騎的使用,而且同學院選手的也不會規避。”
“當然,依然不能故意傷人性命,這隻是一場比賽,不是決鬥。”
“那麼……請各位選手上台來抽取自己第一輪的對手吧。”
黎離一個激靈。
又到了最可怕的賭運氣環節!
但是很快,黎離又平靜下來了,淡定的準備起身去抽簽。
四隻手幾乎同時拉住她,又幾乎同時開口——
“算了,我幫你去抽吧!”
黎離盯著異口同聲的四人,微微挑眉“這次沒事,我覺得我抽到誰都能打。”
少年們幽幽地盯著黎離。
最後是科林斯當嘴替開口“我的姐,有沒有可能,我們不是怕你抽到難纏的對手……而是怕你抽到我們自己人?”
黎離“……”
行吧,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