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塔城曾派出數位勇士想要前往那附近探看情況,結果還沒靠近,就被魔獸和迷霧給吞沒了。”
“根據二號留下的手記看,即便是被改造者,也不是每一個都能在那種環境存活……”
“所以他們將很多被改造者都帶去了迷霧之中,探尋在深淵中活下去的方法,從他的手記顯示,陸陸續續死掉了近千人,還有多少人被他們丟在深淵附近無人知曉。”
“……”
西普那一邊低沉地訴說著白色尖塔的發現,一邊將手記的複製本遞出來。
“所以在聽格魯說你們活捉了一個亡靈法師……先說好,彆因此對我的學生起疑,他不是我安置在你們天劍城的臥底。這家夥隻是在發現有人入侵後給我求援,後來才又說你們已經把人都抓住了,具體的什麼都沒講。”
格魯有點靦腆地笑著,摸了摸鼻子:“抱歉老師,這種事沒有獲得城主允許,我不能輕易泄露的。”
西普那瞪了格魯一眼,眼中卻並沒有惱怒,隻有隱約的欣慰。
黎離思忖片刻,抬頭對西普那道:“既然是您想知道,那也不是不能說。”
“嗯?”
“那個人是亡靈法師中的五號,他的真實身份是光明教廷的前獅鷲騎士長維克多。”
“嘶!”
西普那的表情驟然失去控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露出一絲苦笑:“這麼久來頭一次活捉到身份如此特殊的亡靈法師,真是讓我意外。”
“這件事我們不想讓光明教會知道,如果可以,暫時也不要白色尖塔裡其他人知曉,因為我們還沒從他口中弄出多少有用的消息。”黎離語氣鄭重道:“所以如果那邊有人探問,麻煩您幫著隱瞞一下,就說隻是個普通的亡靈法師,已經伏誅了。”
西普那緩緩地點了點頭:“看樣子你們是怕光明教會把人要走啊,這沒問題,但是據說尤利西斯也在你們城中,確定他沒有向光明教廷那邊彙報嗎?”
“他現在也算是我們的人了,維克多的身份就是他告訴我們的。”
“……”
西普那古怪地打量了一下對麵的黎離和司空燼,誰不知道尤利西斯是什麼德性,他們居然能把他給收服了?真是不可思議!
“既然如此,那我自然不會做那種泄密的惡人,另外就是,我也想從維克多那裡知道更多有關亡靈法師的事情。”
司空燼微妙地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你?”
“是的,是我,而非是整個白色尖塔。”
西普那目光坦然地看向司空燼,嚴肅道:“我今天與你分享的有關二號的所有消息,其實也都是白色尖塔議會不可外傳的絕密消息,按照規矩是不能告訴你們的。”
“但是在格魯的傳訊中,我意識到天劍城是個值得合作的對象,所以我以個人名義與你們交換信息。”
司空燼和黎離交換了一下眼神。
黎離緩緩開口:“交換信息沒有問題,但是你可能需要等一陣子。”
“等?”
“再讓他趴幾天,可能更容易撬開口,在這之前,我們天劍宗正好有點事情要忙。”
……
黎離說的事自然就是宗門大會了。
籠罩著天空的迷霧終於開始逐漸散去,天穹上透露出些許微光,在持續了數日的永夜之後,大陸終於又迎來了光明。
天劍城中,客人們正分散在各地體驗著天劍城的各種特殊文化,梅麗莎和伊莉絲他們已經被戈斯帶著開始體驗建房子了,西普那這個白來的強者也沒被放過,智者把他帶到了天劍學院,為那些熊孩子們上了一場東塔城的曆史課。
唯一痛苦的,隻有賽爾。
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空了,就連抬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唯一能動的隻有他的眼睛,而現在,這雙眼中透露出的深深疲憊和絕望,讓所有人看了都要心疼——除了劍修。
幾十個劍修聚在中心醫院後方的病患活動區,在已經被打趴下的賽爾圍在最中間,他們身上還穿著帶有“重症病患”標識的藍白條紋病號服,且個個都是清瘦白淨的模樣,看起來和他們手中纖細的長劍一樣,都是如此的無害。
誰能想象,賽爾就在這些人的手裡受儘了折磨呢?
此刻,劍修看著賽爾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隻送上門的肥羊,畢竟會主動來找劍修切磋的道友鮮少,能堅持這麼久的更是罕見。
“這小家夥很有意思,居然比小獅子還抗揍,連著輸了七場了還想繼續來。”
“我就欣賞這種不服輸的毛頭小子。”
“嘿小家夥,還要繼續打嗎?”
地上的賽爾拚儘全力,發出不屈服的呐喊——
“我不是小家夥!還有,隻要我沒有認輸,我就不算輸!”
這句話過於響亮,讓所有劍修們都忍不住挑眉。
“你這小家夥可真個犟種,怕是全身骨頭都碎了嘴也還是硬的。”
“既然這樣,那你站起來,我們再和你切磋一下?”
賽爾搖搖晃晃地準備爬起來,然而還未等他站穩,一聲清亮的劍嘯忽然從遠處響起,響徹天際。
方才還一臉笑意的劍修們驟然收起笑容,齊齊取出手中長劍,禦空而起!
賽爾愣了一下,再抬頭的時候,就看到數十道劍光在頭頂劃過。
他們奔往的方向,赫然是天劍宗山門所在。
劍修們已有許久不曾參加過宗門大會了,早在幾日前,秋雲生便告知了他們這次宗門大會所議之事,有人還特意為這次大會擬了長長的文稿。
天劍宗的山門內,不多時便聚集了幾十個劍修,除了還在外辛苦為大家的武器搜尋材料的洪大錘外,全員集結,身為天劍宗後來的正式弟子,藥檀和西壬也在其列。
自從黎離重掌前幾個劍陣後,現在他們也能自如地來往於山門內了。
最前方,黎離和司空燼並肩而立。
原本按照規矩,像天劍宗這樣的大宗門在開宗門大會之前,都得卜算個吉日,再由掌門和長老帶領著叩拜各位師祖畫像等等,而後才能按照各個弟子在門內的輩分立於山前,開始正式議事。
自從司空燼當上掌門後,天劍宗就沒那麼多規矩了。
沒有外人在場,司空燼也懶得端著掌門的威嚴架子,對著眾人懶懶地擺了擺手。
“行了就懶得走什麼祭宗叩劍的麻煩流程了,咱們直接開議。來了魔法世界這麼久,想來你們也差不多清楚這裡的情況了,關於你們師祖的事情暫不論,你們就先說說,眼下天劍宗正麵臨重重危機,我們該如何自處?”
語罷,他掃視一眼眾人,淡淡道:“直言不諱便是。”
話音剛落,便有一個愣頭青弟子先站了出來。
“大師伯,六師叔,師侄覺得現在宗門最大的麻煩是那些亡靈法師們,他們定不會就此罷休,前幾日的進攻便是一個訊號,下一次說不定就會有更多外敵前來了!”
黎離點了點頭:“師侄所言甚是,所以你覺得我們應該加強戒備,以穩住天劍城的安寧?”
“啊不,我覺得我們該摸到他們的老巢,直接全部殺了!吾願第一個前往!”
說出最後那句話後,那位師侄殺氣騰騰地揮了揮劍,氣勢驚人。
後方好幾個弟子也開始挽袖子揮劍,激動得像是一群猴子嗷嗷亂叫:“王師兄帶我一個,我也要去!”
“血戰到底!”
“隻要把敵人們殺完了,我們就苟住了!”
“……好,下一個。”黎離麵無表情。
很快又是一個師侄站了出來,這一個似乎做足了準備,手上甚至還拿上了一張字跡滿滿的紙。
“王師兄所言很有道理,唯獨遺漏了一件事,那就是沒找到摸出亡靈法師老巢的方法。師妹倒是想出一個妙招,我願假意投誠亡靈法師,潛入他們的老巢,然後咱們來個裡應外合,把他們全部乾掉……”
說到後麵,這位師妹也開始挽袖子握拳頭了。
其餘弟子開始跟著附議“全部乾掉!”
黎離麵無表情地讓這群猴子也退下:“下一個。”
天劍宗眾弟子的情緒完全被調動起來了,已經不需要司空燼和黎離點人出來回答了,他們自己就情緒激昂到了極點。
有遇到意見相悖之時,他們甚至拿起劍一言不發地走到邊上,開始用老規矩來決出誰說的更有道理。
這一幕過於熱火朝天,把藥檀和西壬驚得眼睛都不敢眨。
黎離默默地揉了揉額角,無奈地看向大師兄:“你不管管?”
“無妨,且隨他們去吧,這樣才能聽到他們的真實想法,也好決定咱們到底是獨善其身閉關個幾百年慢慢提高修為,還是索性蹚到這片渾水中。”司空燼微笑看著這一幕,麵上半點惱怒也沒,“反正一開始也沒指望他們能提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不是嗎?”
黎離輕歎了一口氣:“好像是這樣沒錯。”
好在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徹頭徹尾的莽夫。
諸如秋雲生等較為穩重者,也開始分析局勢,冷靜地提出不少有用的線索。
“我覺得,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聯合東塔城和南塔城,確保大陸的上大多勢力與我們為友宗,而非敵對……”
“想要鞏固我們和各個種族和家族之間的關係,不妨再收些弟子,諸如尤利西斯這樣的人才完全可以挖進宗門……”
終於有一句能聽懂的了,正在打瞌睡的小胖子猛地抬頭。
舉起手高聲:“我附議!”
……
山門內吵得熱火朝天。
王大爺在山門口站著聽了會兒,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他是個粗人,不愛動腦子也不擅長打架,這種事不是他該去參與的。
他的戰場在山門外,在麻將桌上,在灶台間。
昨日來了這麼多的客人,按照以往的慣例,這些客人們的夥食安排接下來都得由他出麵搞定的,這次也不例外。
這可是來到魔法界後的第一批客人,萬萬不能丟了天劍宗的臉!
為了讓他們見識到修真界的美食文化,王大爺準備在明日弄一頓待客宴席。
為此,他從昨晚開始,足足在廚房中熬了一整夜為今日的待客宴做準備,從早餐的各式包子蝦餃餛飩麵條,再到午餐的燒蹄髈鹵牛肉燉小雞炸蘑菇等等,恨不能把平生知曉的所有菜譜都搬到桌上。
就連原本還在忙著修房子的戈斯,都被王大爺攆到了山上去尋找各種野生菌和奇珍山貨,為晚上的菌湯做準備。
至於艾瑞爾和科林斯也沒好到哪兒去,被大爺呼來喝去,又是殺雞又是宰豬,一人係一張圍裙,再也沒有小公爵和小少爺的派頭了。
有了這些人的幫忙,王大爺總算是得空了。
“早知道就該把小藥壇子和黑皮小妖怪一起叫出來的……居然被他倆給躲過去了。”
王大爺不滿地嘀咕著,看了看山門內的那些身影,最後還是沒去打擾。
天劍宗現在是越來越熱鬨了,方才回看的那一眼,總覺得好像已經回到了在修真界的日子,山門內是清雋挺拔的仙門劍修,山門外是繁華熱鬨的世俗人間。
在魔修打進來之前,王大爺的每一天都過得極其清閒。
每日清晨,劍修們便早早地起來練劍,從他的小木屋中看過去,那些劍光像彩虹似的,好看極了。
王大爺於修煉之道上全無天賦,就連禦劍都學得分外勉強,能如此壽延綿長,全虧了老天爺願意在麻將之道上給他喂飯,贏來了司空燼的那粒增壽丹,多活了這數百年。
百年時光好不快意,他日日拿個大掃把在山門來回灑掃一圈,偶爾再去巡兩三次山,偶爾遇到剛入山門不久的小劍修,就哄著他們幫自己乾這些活計。王大爺自己則摸到天劍城中搓半天的麻將,回去時給那些被騙的小家夥帶些糖葫蘆糖油果子之類的吃食,把那些清修慣了的小鬼們哄得好不高興,搶著要幫他乾活。
不過在種趣事也隻是偶爾,多數時候他還是在自己做的,今日複明日,百年就這樣過了,也成了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那會兒的日子,過得逍遙的很呐。
王大爺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著,雖然累了一整夜,此刻卻也不犯困。
路過小院時,他拿起角落的掃把,暗自樂了一下,眼中逐漸浮現出回憶之色。
他慢悠悠地沿著山道走向天劍城,一邊回憶歲月靜好的過往,一邊仔細地灑掃著山道上的塵土落葉。
那些孩子們可都在開宗門大會呐,他這個巡山的老頭也得抄起家夥做起老本行才是。
若是六月初六,他巡山時能再巡仔細些,是不是就……
蜿蜒的青石板路一直從天劍宗山門鋪陳到天劍城中。
此時天色大亮,偶聽得雞鳴狗叫,孩童稚嫩嬉笑,王大爺眉眼間的褶子都愜意地擠到了一起。
然而也就在這時,一團烏壓壓的黑影似乎在朝天劍城的方向靠近,王大爺辨不出那是什麼玩意兒,隻看到那隻巨大的怪物壓了過來,怪物之上,更站有有數道詭異的身影閃現,他們的裝扮格外奇特,手中皆拿著前所未見的武器。
離得近了,王大爺才發現那隻巨大的怪物是隻約莫十丈高的樹妖!
在這怪物的上方,還有一隻人頭鳥身的怪物張開了巨大的翅膀,每一次扇動之時,都帶出一陣陣帶著電光的烈風!
黃默音等人暫時不在,守門的臨時換成了大橘。此刻看到外麵的入侵者,犬獸身上的毛倏地炸開,張開大口便朝著外麵來人一通吼叫——
“汪,汪汪汪!”
大事不妙,外敵又來了!
王大爺將手中掃把一甩,哆哆嗦嗦地拿出一把劍,踩在劍上磕磕巴巴地念了三遍禦劍訣才算、勉強飛起來。
下一刻,乓乓的敲鑼聲由天劍城一路響回天劍宗。
“敵襲!敵襲!”
“城外來了好大一群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