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開眼皮看向喬南。
“第二個問題可以繼續預言嗎?”
喬南掃了一眼羊皮紙,頓了一下。
“‘黎離他們現在的具體位置?’”
“這個問題太具體,我沒有辦法預言出來。”喬南一邊悄悄摸了兩塊極品魔法石攥手心裡,一邊解釋道:“要不換一下,換成他們現在的位置是否安全?這種籠統一些的問題能夠得到比較準確的預言結果。”
司空燼等人自然沒有異議。
得到首肯後,喬南便奢侈地用極品魔法石恢複著魔力,待體力恢複到最佳狀況後,他坐直了身體,開始第二輪預言。
“……”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這一次喬南的預言持續了很久。
良久之後,喬南身上的魔法光輝才緩緩黯淡下去。
同時黯淡下來的,還有喬南的臉色,他像是受到了重創似的,精神都跟著萎靡下來。
看到這一幕的威爾斯不假思索,果斷地撕開了一張高級治療卷軸。
治療魔法的光芒籠罩在喬南身上,他的臉色也慢慢好轉。
喬南咬牙忍住還未消退的暈眩感,艱難開口。
“很不妙……”
三個字一出口,對麵幾人的臉色就跟著變得緊張起來。
“什麼意思?”
“你剛剛不是說他們狀況很好嗎?怎麼現在又不妙了?”
喬南深吸一口氣,快速解釋道:“他們的靈魂狀態的確很好,但是我再去探明他們身處的地方時,卻感覺非常糟糕!”
“怎麼說?他們被魔獸包圍了?”王大爺震驚道:“難不成第五塔城真的被深淵徹底吞噬了?”
智者緊張豎著尖耳朵喃喃:“不對啊,要是被魔獸包圍了,他們的狀況肯定好不到哪兒去啊。”
“不是魔獸的感覺……”
喬南眉頭緊皺,回憶著自己感知到的那片迷霧。
“我無法看清楚那是什麼地方,隻能看到一片灰黑色的迷霧,那種氣息不是魔獸的暴戾和嗜血,而是一片可怕的死氣,沒有任何鮮活的氣息,死亡的陰影籠罩在那個世界……我從未在預言中看到如此恐怖的畫麵。”
“那是非常,非常可怕的地方。”
喬南連續兩次強調的“非常”,足以看出他對那個地方的畏懼。
眾人沉默下來。
第二次預言對於喬南來說,靈魂力量損耗極大,所以哪怕司空燼幾人心急如焚,也沒有再讓他繼續預言下去了。
“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去中心醫院,讓格魯幫你治療一下。”
然而喬南這次卻隻是抿了抿唇,沒有順勢回去躺平。
儘管司空燼幾人不願意說明,但是從這次預言的結果來看,喬南也知道黎離他們出大事了。
他回憶著記憶中的那片恐怖死氣,深吸了一口氣。
“我不走,等我緩緩我再來預言,一次不行就兩次,我想辦法摸清楚他們的位置!”
“……”
院子裡,喬南開始冥想恢複狀態,智者和威爾斯還在想方設法地嘗試聯絡行蹤不明的幾人。
司空燼看了他們一眼,最後麵色沉沉地走出了院落。
不過沒想到的是,剛走出來,他就看到了兩道熟悉的身影從遠處匆匆步來。
尤利西斯手中握著一把巨劍,不過不再是之前教會賜予他的那把,這把巨劍是剛從北塔城那邊送來的頂級武器,據說是洪大垂親手鍛造的寶貝,在保留巨劍的可怕殺傷力的同時還大幅減輕了它的重量,能夠大幅提高戰鬥時的揮劍速度。
在他身後落後半步的自然是希澤。
現在他身邊沒有了那些總是“貼身保護”的裁判所騎士,親人被屠殺的仇恨也在裁判長的死亡後逐漸平靜。
雖然和教皇之間依然存在無法化解的隔閡,但是在天劍宗的這段時日中他過得非常愉快,所以臉上總是浮著的疏離又虛假的笑容都變得真切許多。
不過這次,尤利西斯的步伐不似平日那般沉著堅定,邁得格外匆忙,而希澤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司空燼原以為他們是知道黎離幾人那邊出事了,正欲開口,卻沒想到希澤先說話了。
“司空城主。”
希澤匆忙卻不失優雅地先致意行禮。
然後他開口:“我們大概需要召回天劍城所有在外的礦工和其他人,並且馬上提高天劍城的防禦等級了。”
頓了頓,他又快速補充道:“另外可能需要您幫忙聯絡另外三座塔城的主事人,讓他們以最快速度進入戰時狀態。”
司空燼怔了一下,微皺眉:“怎麼回事?”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此刻陽光正好,燦爛的光落下來映得人渾身暖烘烘的,天空亦是澄澈如洗。
沒記錯的話,三日前雙月黯淡剛剛結束,現在幾座塔城的主事人都知曉了神國的威脅,暫時放下了那些複雜的內部仇怨,達成了各種合作,加上那些和老鼠一樣的亡靈法師的消失,現在的大陸其實勉強算得上是平靜。
這幾個月的雙月黯淡,大家都平安度過了。
這樣看來,怎麼也用不著通知所有塔城都高度戒備才對。
然而,希澤幽藍色的雙目中此刻卻隱含著複雜的情緒。
他凝重道:“是西塔城那邊傳來的消息,神國那邊的力量遠比我們想象中強大。”
“我們根據之前的經驗,一直以為神使不能連續降臨,下一次降臨應該是在三年後。”
“但是在昨天……”
“西塔城中,教皇察覺到了神使特有的氣息。”
“有神使,秘密降臨在魔法大陸中了。”
“而我們現在卻不知道那個神使到底在什麼地方,更不知道他到底掌握了什麼力量,又即將去往什麼地方。”
“根據無數紀元覆滅的慘淡下場來看,這些秘密降臨的神使,降臨的目的都隻有一個。”
希澤閉了閉眼,原本溫潤平和的聲音像是被打碎的玻璃,變得破碎而含糊。
“清掃這個世界,將所有的‘光明神棄族’毀滅,把所有試圖衝破柵欄的豬玀屠殺,隻留下弱小無知的小豬玀……重新開始新一輪的養豬。”
“……”
是的,現在知曉神國和神使真相的人,都默認了那個可笑而殘忍的說法。
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養殖場,而他們就是一群待宰的豬玀。
而現在,這個養殖場中出現了肥美卻叛逆的豬玀,且數量太多。
就和這片大陸過往紀元中的無數次一樣,屠夫自黑暗中降臨,將刀對準了豬玀的頭顱。
司空燼抬起頭。
卻見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灰暗的雲翳,原本燦燦的陽光就這樣被遮蔽,風一吹,竟然帶著透骨的寒意。
莫名的,司空燼又想起了記憶中的修真界。
和魔修那場持續百年的慘烈大戰開始之前,似乎也是這樣一個春蕾初初綻的早春。
那時候的狀況又是如何來著?
那時候修真界正道各大門派聚集在一起,劍修也好,音修也罷,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迎戰時的熱血渴望。
年輕修士們說著戰鬥才能變強之類的話,有好勝者還互相放狠話打賭誰能殺更多魔修,他們的劍亮得像他們的眼眸,藏著蓬勃的朝氣。
然後呢?
然後劍斷了,他們的眼也再也睜不開了,百年不間斷的死戰,門中的師長挨個殉道。
終於,傲氣的年輕天才們變成了傷痕累累的寡言前輩,身旁的道友前一天還在論道,今日就可能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那場大戰開始之前,所有人都堅信他們能贏。
但是沒有人會想到,會贏得那麼慘烈。
司空燼長長歎息,將這一閃而過的思緒壓下。
他看向希澤和尤利西斯,略一沉吟。
“我馬上召回所有人,至於你們,是現在要返回西塔城嗎?還是要回到東塔城?”
眼前這兩人雖然已經離開教會,但是他們從小在教會長大,恐怕很難真正放下教會,遇到這種狀況很可能會想要回到西塔城。
尤利西斯和希澤對視一眼。
“我們的確要離開天劍城。”
這次開口的是尤利西斯。
他的腰板挺得筆直,像極了他緊握在手中的那把巨劍,他眉目堅毅,說出的話更是堅定。
“但是我們不是回西塔城或是東塔城。”
“我和希澤準備主動出擊,一邊將那些還在塔城之外的人帶回塔城,一邊搜尋那個神使的蹤跡,在他動手之前,找到他的下落!”
希澤點了點頭,“我和尤利西斯都覺得主動出擊總比坐以待斃好。”
司空燼深深地看了兩個年輕人一眼。
騎士的守護不限定身份和地點。
他似乎明白“騎士”這個詞的真正含義了。
……
地底世界中。
艾瑞爾和西壬目光複雜地看著巨龍角鬥場那扇冰冷的門,和第一次來這裡的新奇和興致勃勃比起來,現在兩人的心情要多沉重就有多沉重。
如果他們在修真界待過,就會將現在的心情類比於“清明節上墳”。
“說實話,挨了兩頓打,我感覺自己的戰鬥技巧猛竄了一個等級。”
“沒錯,我感覺自己抗壓能力也增加了好多。”
“所以挨打是有用的是吧,蠢獅子?”
“是的,所以我們再去挨一頓打吧。”
西壬和艾瑞爾互相說服了彼此,終於做好了心理準備,勇敢地邁向了巨龍角鬥場。
跟在後麵的科林斯抱著魔法杖倒是步履輕快。
“哎呀哎呀怕什麼啊,不就是挨打嗎?”
“那些巨龍不是說了嗎,我們今天挨打結束就可以體驗龍息了!”
“每個人都能體驗三道龍息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