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鷲騎士軍團第三隊列訊報!一層三號街區全部撤入防禦陣內!”
“獅鷲騎士軍團第四小隊訊報!一隻超高階魔獸獵殺任務完成!”
“從迷霧的濃度和出現的魔獸強度來看, 這道深淵起碼是超高危等級以上的深淵,西塔城危險了!”
“一層四號街區請求牧師救援,有大批信徒被迷霧影響陷入狂躁狀態, 無法完成撤離任務了!”
“……”
混亂的西塔城內,各種各樣的傳訊聲不斷響起,和還有團長總攬全局指揮的霜狼騎士軍團比起來,現在群龍無首的獅鷲騎士軍團完全沒有戰術可言, 全憑超高的戰鬥自覺行動——哪個小隊先抵達淪陷的街區,那麼那個街區的任務便交由那個小隊負責了。
但是任務一旦出現意外就得請求支援, 暫時沒有領軍人的各隊隊長們很自覺,紛紛傳訊給了主動跳出來的庫查茲, 庫查茲倒也不笨, 分身無暇的他一開始便機智地把所有隊長的魔法烙印都湊到了一起,一旦哪個隊伍有傳訊出來,其他隊也能馬上看到。
“第七小隊請求支援!”
“第五小隊完成任務,馬上過來支援!”
“點子很硬, 這邊有三頭超高階魔獸, 速來!”
“第九小隊完成救援任務,準備前往深淵邊緣狙殺魔獸,這次的深淵裂開的動靜很不一般, 有隊伍探到情報了嗎?”
“庫查茲隊長一開始就朝著深淵裂痕的方向飛過去了。”
按照慣例,這種獅鷲軍團的大型活動中必少不了庫查茲上躥下跳的身形,但是這次他居然一直沒吱聲, 這倒是稀奇了。
有位受傷撤下前線的隊長艱難地問:“說起來庫查茲很久都沒有回訊了, 還活著嗎?”
然而許久沒有回訊,仿佛是印證了某個可怕的結局。
一時間,分屬於十多位小隊長的魔法烙印陸續沉寂下去, 似乎是在為庫查茲默哀。
就在眾小隊長們已經開始商議到底由哪位勇士去尋找庫查茲的屍體時,屬於後者的那道魔法烙印卻突然亮了起來。
有人注意到了這點,驚喜道:“庫查茲活了!”
下一刻,一幅靈動的魔法留影圖就浮現在眾人眼前,留影圖上,庫查茲那張狼狽卻不忘撩頭發擺造型的大臉充分證明了他還沒死。
“???”
“庫查茲你在搞什麼東西啊!”
下一刻,庫查茲那熟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你們看啊!仔細看啊!”
“有什麼好看的,你小子的臉又不像希澤大人那樣好看,而且現在咱們都很忙,哪有空看你的死亡角度自拍啊!”
“……”被傷害的庫查茲沉默了一瞬,忍住了想要重新傳一張帥氣自拍的衝動,他大聲提醒對麵那些家夥,“誰讓你們看臉了啊!看我後麵啊!”
眾人這才注意到庫查茲拍照的背景似乎有點不一般。
“嘶!你後麵的這隻魔獸頭顱看起來好可怕,這至少也是聖階魔獸了吧!”
“講道理,我覺得它的氣息絕對不止聖階,簡直像是傳說中記載的神級魔獸!”庫查茲實在沒忍住,還是出來裝了一次。
但是他這倒也不是瞎裝,之前他跟著其他前輩在高危深淵執行任務時也見過兩次聖階魔獸,絕對沒有底下那隻魔獸強。
他甚至還合理分析了一波:“你們想啊!這次這道深淵居然能在咱們西塔城內出現,而且看這動靜還遠超出其他高危深淵,要說沒有神級魔獸在下麵使勁兒你們覺得合理嗎?”
隻不過這種話在其他隊長耳朵裡簡直就是庫查茲的日常放屁,聽個響當樂子就夠了。
“所以你意思是你弄死了一隻神級魔獸嗎?”
“那倒不是。”庫查茲這次倒沒有繼續裝下去,他也知道有些東西不能亂裝的,所以如實道:“這頭魔獸是被深淵夾死的。”
“嗯??深淵夾死魔獸?”
“庫查茲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麼?”
“是真的!”
庫查茲的語氣嚴肅了許多:“你們看魔法留影圖像上麵的深淵,是不是在慢慢合攏!”
雖然都覺得庫查茲在放屁,但是看一眼再反駁他似乎更有理有據。
然而這一眼過後,各個小隊中的喧嘩聲突然間都歸於了死寂。
片刻之後,那支飛往深淵邊緣想要狙殺裡麵魔獸的小隊發出了回訊。
“報告!深淵合攏了!”
“目測這道深淵的危險程度已從十分鐘前的超高危等級降至普通等級!”
“已經沒有超高階以上的魔獸從深淵中湧出了!”
“……”
在數個隊伍都給出相同的探查結果出來後,整個獅鷲騎士軍團都炸開了。
“怎麼可能!”
“眾所周知深淵隻有不斷擴大的,從來都沒有縮小降級的記錄!”
“而且他娘的它還真的會合攏,還在十分鐘內從超高危變成了普通等級,這是光明神親自出手把深淵給一拳打得縮回去了?”
“我是不是還在做夢……”
“要真的有光明神,能一次性把這道深淵全部填平嗎?就算是普通等級的深淵,裂在西塔城也不像話啊!”
“呼……”
在察覺到那道屬於神級魔獸的氣息泯滅之後,體內最後一絲強行吊起的力氣也雲散煙消,教皇顫抖的手終於離開了地麵。
可惜了……
原本他想用空間法則的力量將整個深淵逆轉合攏的,然而現在的身體已是油枯燈儘,連帶著靈魂都快在破碎邊緣了,能勉強把深淵的間縮小已經是最後的極限了。
他仰起頭,眼前的卻不是那兩輪美好靜謐的雙月,而是如長夜般的黑暗迷霧。
這裡的迷霧是神使主動召喚出來攻擊教皇的,它們遠比深淵之中彌散出的普通迷霧可怕,此刻的它們如一群黑暗濕膩的毒蛇,遊走在教皇的周身,不斷侵入他的體內。
若換成之前,教皇是能夠用空間法則的力量來隔絕一切的。
然而現在他身邊早就沒有任何屏障了,而他尚能使用的最後一絲空間法則的力量,也用在了深淵之上。
此刻他的純白法袍早被庭院內繚繞不散的迷霧浸成灰黑色了,連他的麵容上也籠上了一層灰敗之色。
他抬起手,虎口處破碎的傷口正緩緩地往下淌血,隻是裡麵的血液卻不是正常的嫣紅,而是透著黑的烏紅,而那些黑霧就像是尋到了獵物的怪物,正順著這道傷口拚命往他體內湧入。
“不能讓它們散出去……”
教皇喃喃自語。
這些迷霧一旦泄露出去,恐怕會讓整個西塔城的人都變成失去理智的瘋子。
在黑暗之中,精疲力竭的教皇緩緩將自己受傷的手湊到嘴邊,用力咬了下去。
血腥味瞬間充斥在整個口腔,比血液流動更快的,是那些黑霧湧入的速度,沒有了空間法則作為屏障,也沒有一道普通的魔法護盾,教皇對它們徹底放開了防禦,主動吸取起那些迷霧。
一股接一股的森寒感湧入體內,伴隨的是血肉被侵蝕掉的痛苦,靈魂被腐蝕的暈眩感。
據說,深淵的迷霧會讓人產生幻覺,放大一切負麵情緒,再將有思想有情感的人,變成毫無理智可言的怪物。
周圍的迷霧逐漸淡去,而教皇的瞳孔卻逐漸渙散。
恍惚間,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聰明且意氣風發的少年。
在畫滿宏偉傳說的花窗長廊內,少年與他的老師並肩同行,他們前行的影子被初升的陽光映在另一側的白牆上,像是烙印在上麵的另一個傳說。
此刻的他們正在進行一場是否要犧牲少數人拯救多數人的討論,這是一道選擇題,而這個聰明的學生在所有選擇題測試中從未選錯過。
“……所以呢,你怎麼選?”老師突然停下腳步。
少年的臉被庭院外的光照得很亮,他飛揚的眉梢眼角都像是染上了金燦燦的曦光,亮得驚人。
“如果真有那天到來,我會擋在災難前方,保護所有人的。”
“……”
幻象像是潮水般褪去。
教皇閉了閉眼,將體內湧出的無數負麵情緒壓了下去。
庭院內的那些沒有繼續維持的空間壁壘終於支撐不住,無聲地潰散,而被封禁在這座庭院中的黑霧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消失了大半,剩下的那一丁點再飄散出去也不會有太大影響了。
風簌簌地吹著,帶著一絲倒春寒的涼意。
教廷中所有人都撤離了,此刻的西塔城雖然沒有了深淵的威脅,但是之前湧出的魔獸、被魔獸所傷的信徒,還有被迷霧影響失去理智的普通人……這些麻煩依然像刀似的懸在西塔城的頭頂。
但是總歸來說,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象征著教皇地位的權杖不知何時被取出了。
教皇握著權杖,身上的尋常白袍也換成了代表光明教廷最高地位的華麗長袍,除了麵容蒼白得過分外,他像是一點兒也沒有經曆痛苦和折磨。
他深深地回頭看了一眼被深淵切割為兩半的光明教廷,最後收回了視線。
他微微一笑,像是無數次的清晨漫步般,神情如常走過這條破碎的曆史長廊。
是時候畫下句點了。
……
西塔城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