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西壬小心翼翼地將所有的土渣刨開之後, 鏟子碰到的那塊寶石咕嚕咕嚕地從廢土堆上滾了下來。
科林斯咽了咽唾沫，正準備將其撿起來的時候，小白龍已經先他一步, 用靈巧的尾巴將那塊寶石卷到自己懷裡, 又殷切地將這玩意兒遞給了親媽黎離。
黎離垂眸看了一眼這塊拳頭大的石頭, 還沒入手，眼皮便跟著狠狠跳了一下。
此刻小白龍尾巴卷著的，赫然是一塊極品魔法石。
不, 說極品都不恰當，因為黎離也曾經在荊棘玫瑰家族的礦石收藏室中見識過不少魔法石, 作為擁有無數條礦脈的荊棘玫瑰家族, 能放在他們收藏室裡的極品魔法石無一不是精品，裡麵蘊含的魔法元素之精純, 即便是大魔導師也很難拒絕用它們來鑲嵌魔杖或是魔法道具，全部拿出去拍賣的話，能讓可以科林斯擁有一百次被綁架又平安歸來的贖金。
但是即便這樣，也沒有一塊極品魔法石能比得上這塊極品魔法石。
這是一塊金屬性的極品魔法石，通體呈水晶狀，晶瑩剔透, 仿佛是最純粹的魔法元素濃鬱到極致之後實體凝結而來，裡麵沒有一絲雜質，漂亮得讓人為止窒息，想來就算是法神用它來鑲嵌魔法道具，也不會覺得它不夠格了。
但這並不是讓眾人吸冷氣的原因。
真正讓眾人驚訝的，是這塊極品魔法石並不是一塊單獨的礦石，而是被西壬的礦鏟不小心挖碎，掉下來的一塊碎石。在這塊拳頭大的極品靈石後方, 赫然還堵著一塊堪比小白龍身體大小的巨型金係魔法石！
藥檀難以置信地上前摸了摸那塊魔法石，喃喃道：“大師，您不是說巨龍寶庫已經沒剩多少寶石了嗎？”
就光是這麼大一塊極品魔法石山，真要帶出去，恐怕能讓整個魔法大陸都震驚吧？
“是沒剩多少了。”陣法大師現在的心情其實也很激蕩，靈魂碎片中的記憶歸記憶，他自己本人還是有著當落魄貴族的經曆的，看到這麼大一塊極品魔法石，現在也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不過陣法大師好歹還是半個地精長老，所以此刻倒也沒和這群年輕人一樣失態，而是非常淡然的裝了下去。
“瞧你們沒見過市麵的樣子，要知道萬年前的整個地底世界差不多都被地精和巨龍統轄了，地底的這些礦石自然也都被第五塔城掌握著，而且那時候的魔法大陸還沒有被深淵和魔獸侵蝕得那麼厲害，魔法元素更加濃鬱和純粹，魔法石的品質也遠超出現在的魔法石，像這麼大的極品魔法石雖然也算難得，但是並不多罕見，哪裡就值得你們這麼大驚小怪了。”
科林斯緩緩地眨了眨眼，真誠發問：“所以這就是大師您準備把這塊極品魔法石揣進空間戒指的原因嗎？”
“……咳咳咳！”陣法大師尷尬地咳了咳，收回了蠢蠢欲動的手，故作淡定道：“沒有，我隻是給你們檢查一下這塊極品魔法石的品質而已。好了，沒記錯的話這塊極品魔法石是因為個頭比較大，所以在第五塔城混亂時被巨龍們丟在這裡當堵門石用的，把它挪開，我們就能進到真正的寶庫了。”
這次沒有等陣法大師再動手的機會，小白龍已經搶先扒拉著黎離的芥子囊帶著她去收起這塊極品魔法石了。
邊上，藥檀和黎離這倆窮過的家夥眼睛已經亮得像黑暗中的燈泡了，黎離收大魔法石，藥檀依然貫徹他勤儉持家的好習慣，本著粒粒歸倉的原則把邊上的極品靈石碎渣都給撿起來了。
唯有艾瑞爾和西壬這倆一人抱著一個礦鏟，表情很是雲淡風輕。
艾瑞爾開口就是正氣凜然：“還好吧，魔法石什麼的都是身外物，就算拿到了再多又怎麼樣，用它換到了再厲害的武器和魔法道具又怎麼樣，終究還是外力，真正的強大還是要淬煉自身。”
西壬也擁有很高的覺悟，他難得用欣賞的眼神看向艾瑞爾：“沒想到你居然也有這樣的覺悟，你說得對，師父給我們看的話本中的那些主角們之所以強大，並不在於他們的武器有多厲害，而在於他們自身不屈的意誌和麵對絕境時的可怕應對能力。”
“沒錯，隻有那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才執著於外物助力。”
“身為天劍宗的弟子，我手上有這張弓足矣。”
“嗬，你覺得我會需要雙刀之外的東西嗎？”
黎離：“……”
藥檀小聲嘀咕：“這倆在狗叫些什麼？”
黎離：“不知道，可能裝逼癮犯了，反正我看不懂他們葫蘆裡裝的什麼逼。”
“……”
在這塊巨型極品魔法石消失之後，在幽暗的地穴小徑中鑽了許久的眾人的視線終於變得開闊起來，都不需要陣法大師出手修複魔法陣，點亮那些早就失效的照明魔法陣，寶庫內驟然亮起的五彩炫光就把這個位於巨龍角鬥場更下方的地穴徹底點亮了。
西壬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看著前方看不到邊界也望不到頂的寶石大山，聲音低沉——
“很多時候我都會看不起那些吃軟飯的貴族富二代，我覺得他們的眼界已經被魔法石蒙蔽，心智已經被金錢腐朽了，我覺得他們的人生已經隻剩下毫無追求毫無夢想的低級趣味，他們的未來也被魔法石腐蝕得墮落到了深淵，以他們不成熟的心智來說，在過早的年紀擁有過多的財富是一場災難，而我就不同了，我已經七十多了，足夠成熟穩重，這種災難落到我頭上我完全承受得住！”
艾瑞爾當仁不讓站了出來，以無比嚴肅的口吻開口了。
“不，你還小，這種壓力讓我來承擔就好了。”
科林斯眼神詭異的在兩個好友身上來回打量，很難相信這是之前鼻孔朝天白眼亂飛的西壬和眼高於頂恨不得把小爺我天下第一寫在臉上的艾瑞爾。
跟在最後麵的維克多冷笑一聲，忍不住戳破兩人的偽裝：“你倆之前不是一副對寶庫完全沒興趣的樣子嗎？怎麼，不依靠外力的主角現在看到這堆寶石現在也裝不下去了嗎？”
西壬完全將破罐子破摔的不要臉貫徹到底，擺爛道：“你不懂，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說著，迅速開始將那堆極品靈石小山往自己的芥子囊中裝。
艾瑞爾緊隨其後，果斷道：“尊嚴很重要，但是真想要用錢買我尊嚴的話，價格好商量。”
維克多：“……”
他看著眼前這座恐怖的巨龍寶庫，也艱難地咽了咽唾沫，在魔法大陸上，最富足的毫無疑問是光明教會，那可是奢侈到用極品魔法石雕刻神像的富裕家庭，但是維克多在自己心中對比了一下，發現那些魔法石無論是純淨度還是大小，和巨龍寶庫中的比起來簡直無法入眼。
而且更可怕的是，在魔法大陸上以顆計算的極品魔法石，在這裡卻好似變成了最不起眼的普通魔法石，整個巨龍寶庫都充斥著強烈的龍族風格，五顏六色的極品魔法石就這樣隨意地亂糟糟堆成一座又一座的小山錯落分布在寶庫之中，連他們的腳下都鋪了厚厚一層極品魔法石……
維克多的手忍不住抖了抖，眼前這些五彩斑斕的魔法石光輝照得他頭暈目眩。
巨龍騎士軍團，成為巨龍騎士長的夢想已經破滅了，但是如果能夠擁有這筆可怕數量的極品魔法石的話，再創立另一支獅鷲騎士軍團……哦不，直接成立一個黑暗教會似乎也不是夢想了。
獅鷲算什麼，高價從各個貴族家族中收購，買他娘的！
光明教會的大教堂算什麼，直接用極品魔法石砸出來，把東南西北四座塔城的所有建築大師全部請過來，修他娘的！
那些狗屁神使的神像有什麼神聖的，雜質那麼多的極品魔法石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直接給所有黑暗獅鷲和黑暗騎士一人弄一座真極品魔法石雕像！
沒人信仰黑暗教會怎麼辦？用極品魔法石砸！每個信徒都發一塊……不，發兩塊!
在能夠改變人生的巨額魔法石麵前，虛無縹緲的光明信仰真就算個狗屁。
不知不覺中，維克多已經完美規劃起黑暗教會的發展路線了，甚至連自己日後的自我介紹需要新加的名頭也都想好了……
“我是黑暗教會第一任教皇，黑暗真諦的發現者，與腐朽的光明教會對抗的孤勇者，偉大的維克多冕下……”
維克多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正在努力往空間戒指和芥子囊中裝極品魔法石的眾人，手不由得往藏在身上的空間戒指上摸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清冷淡漠的聲音突然響在維克多身後。
“你在那兒看著乾嘛？”
維克多的身體一僵，他轉過頭，果然與那個總是板著臉好像隨時要拔劍殺人的女劍修對上眼了，於是他一個激靈，先前心中蕩漾的各種幻想幾乎瞬間破碎。
雖然黎離身受重傷，看起來隨時要噶的樣子，但是在她手上從沒討過好的維克多現在根本生不出半點和其作對的念頭。
“咳，我隻是看看，並沒有做什麼。”維克多的後背都挺直了許多，有點慌張地想要解釋。
黎離倒是一點兒也不慌，隻是淡淡地瞥了維克多一眼，而後開口：“你光看著怎麼行？”
“嗯……嗯？”維克多有點沒反應過來，摸不清黎離這話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
“見者有份。”黎離言簡意賅。
維克多的身體劇烈抖了一下，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不可置信地重複了一遍：“等等，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和他們一樣？”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指向了前方那群呼哧呼哧裝魔法石的人。
黎離點了點頭，麵無表情提醒他：“難道還要我教你嗎？”
“……”
維克多的嘴唇張了又合，欲言又止，眼神同樣變得糾結而複雜。
最後，經過深思熟慮的維克多像是做定了某種重大的抉擇，緩緩開口了。
“我以前曾經聽過吟遊詩人講故事，裡麵不乏死對頭共同經曆生死大戰後和好變為同伴的故事，以前我對此嗤之以鼻，敵人都隻會想著隨時弄死對方，怎麼可能會共同經曆生死？但是這一次過後，我倒是覺得或許那些故事也曾是真實的也說不定……畢竟，我是真的沒想到，你現在已經把我視作重要的朋友了。”
黎離微微睜大了眼睛和嘴巴，在戰鬥之外總愛丟掉腦子的她，現在突然覺得腦子不夠用，她有點聽不懂維克多在狗叫什麼了。
維克多深深地看了黎離一眼，長長歎息。
“不得不說，真誠才是必殺技，我必須承認，我有一瞬間被你打動了。但是很可惜，我有我的理想和堅持，還有很多隱藏在暗處的同伴等著我回去，帶領他們建立起屬於我們黑暗教會的輝煌，但是既然我認可了你，也代表著未來的黑暗教會與你們天劍城將不再是對手，說不定，我們真的能成為並肩作戰，共同迎擊神國的同伴。”
“至於這些魔法石，我會收下這一部分，有朝一日我會將它以更重的報酬還給你……”
黎離眨了眨眼，冷靜打斷維克多的話：“你覺得我要送魔法石給你？”
離大譜了，居然有人以為自己能從頂級摳搜鬼劍修的手裡拿走錢？真以為自己是醫修嗎！
“等等……難道不是嗎？”正在暢想未來規劃作戰路線的維克多愣住了。
黎離態度堅定地搖頭，將維克多的異想天開死死掐滅在萌芽狀態：“想都彆想！”
維克多還沒完全死心，企圖喚醒黎離的良知：“等等，剛剛你明明說了見者有份的！”
黎離古怪地看了維克多一眼，理所當然地點頭承認：“是這樣說了沒錯。”
“那你現在還反悔！”
黎離冷靜無比地教育起維克多：“我從來沒反悔，我說的是乾活的事兒見者有份，大家都在裝魔法石，就你一個人插兜在邊上看，這合理嗎？”
聽到這解釋，維克多的表情突然變得比吃了蟑螂味的辟穀丹還難受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跟著去裝魔法石帶走是吧？”
“是這樣沒錯，但是記得回到天劍城後全部上交，彆忘了你的俘虜身份。”黎離也很無奈，要不是她現在耗儘了靈力外加深受重傷，直接靈力一卷就可以將整個巨龍寶庫清空帶走，哪裡還需要這麼麻煩。
“一塊魔法石都不給我？！”維克多已經被劍修的無恥嘴臉震驚得不敢置信了。
黎離微微偏過頭，思忖片刻後，慢吞吞地從芥子囊中摸出了一塊魔法石，將它遞給了維克多。
“突然想起來了，來之前答應了給你一枚魔法石當雇傭費用的，雖然你並沒有完成帶路的工作，但是雇傭金還是給你吧。”
維克多愣愣接過那枚魔法石，反應緩慢地將它看了又看。
嗯沒錯，這一枚就是魔法大陸現在最常見的，通用的魔法石，即雜質最多，購買力最低的普通低級魔法石。
維克多震驚：“就這？！”
黎離點頭：“就這。”
在黎離邊上跟著的那個小白臉又幫黎離補充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動手就在邊上揣手看著，但是到時候你毒發的時候我也會在邊上揣手看著。”
匆匆留下這句話後，黎離便施施然轉身離去了，隻丟下神遊天際的維克多留在原地。
後者還能聽到她和藥檀毫不掩飾的對自己的議論。
“維克多真不行，這老小子眼裡沒活兒。”
“還有他剛剛說的黑暗教會怎麼回事？難道是比亡靈法師更可怕的地下組織？”
“不知道，現在沒空，回去以後想辦法弄點酷刑把他逼問出來吧？”
維克多：“……”
這輩子做的孽全報應在天劍城了。
把工作安頓好之後，黎離和藥檀正準備繼續往芥子囊中丟極品魔法石，先前瘋狂吞食了好大一堆極品魔法石的小白龍卻不知不覺地走了過來，用爪子勾了勾黎離的手。
“嗷。”
小白龍一如既往的高冷淡漠，看得出它的靈魂深處是想做那頭最強巨龍的，不過對黎離就帶著源自這具身體生來就有的親熱和討好，此刻，它就堅持不懈地用短小的前爪勾著黎離的手，示意後者跟著自己走。
黎離也沒拒絕，跟在小白龍的身後，繞開那一座接一座的極品魔法石大山，朝著巨龍寶庫更裡麵的黑暗深處走去。
沒有了那些極品魔法石的光輝的照耀，裡麵的光線要晦暗許多，黎離微微眯著眼打量著周圍，卻發現這裡似乎沒有什麼華麗的寶石，空曠曠的，也沒有任何魔法波動傳出來。
黎離略好奇地看向小白龍：“小白，你帶我來這兒乾嘛？”
小白龍也終於停下腳步，回頭對著黎離親昵地嗷了兩嗓子，而後，它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下一刻，熟悉的龍息在這片黑暗之中閃爍出現，點亮了黎離的視野。
黎離愣了一下，而後赫然發現，方才她以為的冰冷牆壁，其實是無數個質地神秘的金屬鍛造成的巨大箱子堆疊起來的高牆！
她走上前觸摸了一下這些金屬箱子，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材質，隻是裡麵沒有任何力量波動傳出來，想來這是可以隔絕所有力量氣息的特殊箱子，更奇特的是這箱子似乎嚴絲合縫，根本尋不到打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