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拂之沉默地看了它們一會兒,隨便抓起一盒,和小瓶子一起,擺到了床頭櫃的台麵上。說不出原因,但大約是因為他希望明天時章回到家,一進臥室,就能看到它們。小瓶子裡裝著透明的液體,宋拂之沉默地看著它,漸漸地就從下腹竄起一陣火。
他其實很久沒有碰過後麵了,之前和時章一起體驗很好,但對宋拂之來說,顯然還不是很夠。宋拂之焦躁地閉了閉眼,又往枕頭裡埋了埋。
酒精像是點燃神經末梢的最後一絲火星,宋拂之還記得時章對他說的“不許”,但此刻他真的管不了那麼多了。
——反正是時教授推遲歸家日期在先的。
宋拂之神色淡淡,偏頭蹭了蹭枕頭,手指卻慢慢往下移,撩開了自己的衣擺。
下午,西南,醫院。
醫生給時章的傷口上完藥,將用過的棉球丟進垃圾桶裡。
“沒什麼事兒啊,沒感染。儘量彆碰水,手臂避免劇烈運動,過一兩周應該就能恢複了。”時章點點頭,劉洋在旁邊鬆了口氣。
醫生給開了些藥,又囑咐了兩句,就放他們走了。
從醫院出來,劉洋拿出手機打開軟件,征求時章的意見:“時教授,我們就近訂一個酒店吧,休
息一晚上,第二天走。"
時章沒應聲,也在低頭看手機。
劉洋抬頭喊了一聲:"教授?"
時章
說:“我想買晚上的飛機票回去。”
劉洋張了張嘴,目光有點呆滯:“啊。”
“現在下午四點,我們坐六點的飛機,八點半能落地。現在還有票。”時章語氣平穩,條理清晰。
劉洋有點崩潰:"教授,我們現在在市區,去機場還要大幾十分鐘,如果要趕這趟飛機,我們現在就要馬不停蹄地打飛的過去。需要這麼趕時間嗎?"
時章:"這時間安排不是正好嗎?"
劉洋還是勸:"您雖然傷得不重,但至少也是傷了,今天就在這兒休息一天吧……"
他頓了頓,突然意識到什麼,臉色變得有些微妙:“組裡的經費不會已經緊張到這地步了吧?連多住一晚上都不行。”
時章笑了聲:“不是,組裡有錢,你放心。”
他又道:"你爸媽不希望你早點回去嗎?出差兩周了。"
劉洋直愣愣的:"沒關係啊,我跟他們說了我會推遲一天回校。"
時章沉默了幾秒,溫和地說:“但我家裡有人等我回去。”
教授的語氣太溫柔了,平時幾乎聽不到他這種聲線。
劉洋終於靈光一現,恍然大悟。原來教授是惦記著他老公!
劉洋當即打開網約車軟件:“那,那我們趕緊走吧。”
兩人飛速買好了飛機票,叫好了車。司機停車到他們麵前,打開了後備箱。
時章單手拎起箱子,輕鬆地放進了後備箱。
“哎,讓我來拿。"劉洋忙不迭地上手幫忙,大驚失色:“教授,醫生說了手臂不能劇烈運動!"
時章滿不在乎:“這算什麼運動。”劉洋無奈扶額。
要趕飛機,出租車風馳電掣,到了機場兩人就開始拖著行李箱速通安檢,一路乘風破浪,還真趕著最後幾分鐘登上了飛機,有驚無險。
“累死我了。”
這小子這些天估計真累了,剛剛一路上又跑得急,飛機剛起飛他就睡了過去。
飛機追著日落騰空而起,機艙裡灑進深黃的光線,時章卻毫無睡意,腦子裡想著,希望等會兒還有花店開著門,他
要挑一束花。
飛機落地之後,時章先回了趟學校,把身上帶著的資料放好,然後去健身房底下衝了個澡。
在山裡一直沒機會好好洗個澡,身上不乾淨,他想清清爽爽地回家。
時章站在鏡子前,把手臂曲至胸前,審視著這道傷口。
一道狹長的紅痕,可能因為一路上的顛簸,現在又有些輕微的滲血。
時章拿濕紙巾拭去血痕,披上整潔的襯衣,把扣子從脖頸最頂上一顆開始往下,一顆顆係好。
嗯,形象不錯。
這好像是第一次,宋拂之在自己娛樂的時候,沒有拿出任何影音資料用以助興。因為幾乎是剛閉上眼,宋拂之腦海裡就隻有時章的身影。
最直接的當然是那幾次生動的經曆,在星垂平野闊的帳篷裡,在霧氣升騰的浴缸裡,他的溫度和聲音,像烙進宋拂之生命裡的印記。
但還有更多紛至遝來的細碎片段,比如在歡呼雀躍的學校跑道上,時章抱著桔紅色的鮮豔花束,笑著在終點線等他;比如他從容瀟灑地替小孩取下風箏,是小孩眼中的英雄,卻從岩壁上躍入自己的懷抱;甚至回到最開始在咖啡廳的偶遇……那天時教授眉眼淡淡,卻讓宋拂之銘記在心。
宋拂之閉著眼喘了口氣,從瓶子裡取了些液體,用指尖揉了揉。
再往後,腦海裡逐漸出現更多難以用語言描述出來的畫麵,純粹的視覺衝擊,全部來自時章充滿力量感的軀體。
每一根線條,每一處隆起,隨著動作起伏的張力,呼吸間胸腹肌肉的張弛,此刻在腦海裡已經不是那麼清晰,但那種魅力簡直直擊靈魂。
在宋拂之眼裡,這個男人的身材幾乎是完美的,像是幻想成了真,像是角色撕開了次元壁——
宋拂之倏地睜開了雙眼,滾燙的皮膚上猛地滲出一層冰冷的汗珠,緊接著又被湧上頭頂的血液所蒸乾。
因為他的腦海裡突然出現了另一個名字,章魚。
幾乎以往每一次這樣的晚上,宋拂之都會想著這位coser。而今天,他的身影被時章取代了。
有些事情本來是毫無聯係的,但當你突然意識到某些東西時,思路便無法再被拉回去。
起初宋拂之從未把這兩個八杆子打不著邊的人聯係在一起。
一個是cospy界的元老,在圈裡活躍了幾乎二十年,作品風格以“猛”著稱。
另一位是自己的丈夫,名校植物學教授,溫文爾雅,最近在西南的某個山頭裡考察,為科研做貢獻。
這兩個人,連次元都不同,怎麼可能被聯係到一起去?
但此刻他們在宋拂之的腦海中相遇,然後這兩個迥異的人,從同樣漂亮的腹部肌肉線條開始,到身高、到臉型,竟然開始離奇地、荒謬地、不可思議地慢慢重合。
宋拂之眨眨眼,覺得自己應該是真的醉了。
但隻要是思路開了個頭,就沒辦法停下來。
除去身材這種難以完全判定的線索,宋拂之又自動想起了許多細枝末節、看似巧合的事。
宋拂之幫時章給他的朋友挑了顏料作為結婚禮物,沒過幾天,同樣牌子的顏料就在漫展上遇到的畫手桌上出現。
時章曾經說過,他結束了一段從事了很久的項目,那時正好是宋拂之從暑假漫展回來之後,而那次是章魚老師最後的一次活動。
再往前想想……就在他和時章結婚領證、定好新房的那個下午,章魚老師宣布了自己退圈的消息。
而章魚退圈的理由,是他結婚了,他要回歸家庭。甚至更無聊一些,時章和章魚,都包含一個相同的漢字。
宋拂之此刻跪坐在床上,肩頭隻鬆垮地披著一件睡衣,掌心和後背卻全汗濕了。手指搭在腿根邊,指尖有些發抖。
一低頭,宋拂之就能看見自己左手指根的金戒指,像宇宙裡漂浮的行星環。全身的氧氣好像都被抽空了,心臟急切地跳動。
這隻是一個荒謬的猜測,大約比世間任何一個假說都要更加天馬行空。
宋拂之殘存不多的理智甚至在警示他,他怎麼能把這兩個連次元、身份都完全不同的人弄混,這對他們兩個都是一種不尊重。
在一片混亂不堪的思緒中,宋拂之驟然被另一絲記憶攝取。是時章偶爾流露出來的掌控欲,緊緊提起了此刻宋拂之的神經末梢。
怎麼說呢,似乎,似乎,章魚老師在作品中表現出來的強硬氣質,和時章不明顯的占有欲,在某個角度達成了和諧的一致。
在醉意統治的角落裡,數學老師的邏輯思維還在艱難地運行。
數學,講究的是證
明。如果沒有證明,沒有推導過程,任何事都隻能是一種假說。
宋拂之想,等時章回來,他要再好好地看看他。看看他的麵容,看看他的身體。
宋拂之倒抽一口氣,躬起後背,指尖微動。他終於摸到,思及至此,自己的反應已經有多麼劇烈。
腿軟得幾乎跪不住,手指艱澀,宋拂之單手撐著床麵,難耐地皺眉。
腦中紛亂地想了許多,但在緩慢擴開的罅隙裡,還是隻有一個人的名字如陽光般傾灑而出——
"時章……"
宋拂之隱忍地垂頭歎息,手指微微曲起。
一陣不知來處的微風拂過,宋拂之吐氣抬頭,模糊的視線裡竟立著一道頎長英俊的身影。時章一身素淨,站在臥室門邊,手裡捧著一束潔白的百合。
真是醉得不清..宋拂之混亂地想,他再也不會喝這麼多酒了。
但眼前的人正緩步朝自己走來,百合花濃烈的香氣強勢地侵襲鼻腔。
時章彎下腰,一手掌住宋拂之光裸的肩頭,另一手攥住了他的手指,不顧指縫淋漓,強勢地帶著他抽離。
百合花束落在枕邊,馨香縈繞。
時章的聲音聽起來又冷又沉,啞得可怕:“拂之,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