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九) 估計易叔,想從天上給我劈……(1 / 2)

與玫瑰書 她與燈 7528 字 4個月前

“小秋,你現在還覺得,你有必要管他嗎?”

張鵬飛也不明白,他問這個問題,是出於關心還是不甘心。

易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說不準今天晚上這個事就是他招來的。”

張鵬飛雖然這樣說,但自己也不相信,說完又補了一句,“不過這個可能性也不大,他肺都壞了,那些人對他,估計也沒什麼興趣了。”

易秋退到等候椅上坐下,“其實,我很希望我自己理性一點,跟小的時候的我們切割開來。我們大家都長大了,有事業的有事業,有生活的有生活,像你,甚至有婚姻。我也在思考,不適合結婚的人,好像也不應該有太長久的關係。”

她想得很透徹了,張鵬飛甚至說不出比這更清醒的道理。

“那我找時間跟他好好談談。”

“你跟他談沒有用,小的時候你們就隻會打架。”

“我……”

“你還打不過他。”

張鵬飛哽住了,叉著腰走了兩步,“現在不一樣了,他有病,他廢了。”

“你說誰廢了。”

陳慕山端著紙杯走過來。

張鵬飛也不客氣,“我說你廢了,咋拉,讓你過來耽誤你吃藥的時間了?你現在走一步咳三聲,就你這樣,你還照顧人小秋。”

易秋眼看著陳慕山一杯熱水就要給張鵬飛澆上去了,忙攔在兩個人中間,轉向陳慕山。

“外麵等,我去開車。”

**

特勤隊門口有一盞很亮的武警探照燈,和長雲監獄裡,陳慕山終日對著的那盞燈一樣霸道。

陳慕山握著從值班室裡接出來的一杯熱水,蹲在雪亮的燈光裡等易秋。

他的眼睛對這種燈光已經麻木了,即便是睜著眼睛直視光源,也不過是短暫地眼盲。

等待的時間有些無聊,他忍不住想抬起頭,故意看向強光的極亮之處。

夜晚的光下,大概是世上唯一能看到‘塵埃’實體的地方。

陳慕山的眼前有無數微微發亮的細絲在輕盈地浮動,他的目光追著一根浮動得最無力的細絲,直到它墮入光的外圍消失不見,陳慕山閉上眼睛,再睜開時,意料之中的眼盲隨即出現了。

他放棄對抗,眼前黑下來的時候,他身上的骨頭也開始發酸。

常江海跟他說過,這就是人失去求生欲時的感覺,身體裡所有的細胞都懈怠了,精神也對抗不了身體,不再想未完成的任務,也不思考明天怎麼活。

那想什麼呢?

想女人。

這種感覺陳慕山在急救室裡看到易秋時體驗過一次。

無影燈的強光落下來,看見易秋的當下,他不算太長的一生仿佛當即前後自恰,

她修長而乾淨的手指摁著他的翻出皮肉的傷口,他的傷口很醜陋,甚至恐怖。

但她的神情認真,她一點也不害怕。

易秋來救他了,或者說易秋來撿他了,所有能和解的不能和解的事情,他就地釋懷。他已經準備好藏好爪子翻出肚皮,可惜她說:“陳慕山,你做個人吧。”

行吧。

陳慕山又被迫把肚皮翻了回去。

他希望易秋有一天能明白,她之前給他定的目標太高了。

“去做一個俠客。”

易秋留下這一句話就走了,而他這一路做得真的好難,以至於到現在,他連做人都嫌累,反而很羨慕阿豆。

此刻阿豆在溫暖的窩裡打了一個噴嚏,而陳慕山在冷風裡一連咳了好幾聲。

果然,他現在已經不能熬夜了。

易秋終於把車開了出來,“走吧。”

“去哪兒。”

“去你那裡。”

“我那裡?”

“嗯。”

陳慕山站起來,“我那裡就是一個狗……。”

他說完突然反應過來,易秋不喜歡他提那個字,硬是把後麵的“窩”字吞了回去。

“我沒有被子。”

“沒關係,我去坐一會兒。”

**

陳慕山和易秋一起回到他的宿舍樓。

陳慕山打開宿舍的門,易秋聞到了和那天一樣的潮味,房間裡什麼大件都沒有添置,但多了一口鍋,鍋下麵放著一個紙箱子,裡麵是大半箱方便麵,一盒雞蛋,甚至還有兩把南瓜秧。

陳慕山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局促地站在門口,等待易秋的檢視。

陳慕山喜歡吃東西,易秋很早就知道,但福利院的孩子都沒有錢,每周隻能等著江惠儀給他們發三塊錢的零用錢,那個時候方便麵八毛錢一袋,鍋巴五毛錢,三塊錢算得上是一筆巨款。

陳慕山每周給自己買一包方便麵,剩下的錢留著給易秋買水果,因為一周隻能吃一包方便麵,所以吃麵的那一天就是陳慕山的節日。他會問福利院的廚房要一顆青菜,兩個雞蛋,熱乎乎地和方便麵煮成一鍋,端回房間裡一個人吃。

易秋至今仍然記得,他愛吃紅燒牛肉那個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