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餘光(六) 惡犬匍匐。(1 / 2)

與玫瑰書 她與燈 7971 字 4個月前

筆錄室裡的張寒也出來了, 他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咳得滿臉通紅的陳慕山,想上去罵他一句,來表達自己的態度, 但話到嘴邊又罵不出聲來。

張寒很矛盾。

不管這個對他下狠手的年輕人出於什麼目的, 他到底是從楊釗的手底下,把他的命保了下來。

張寒免於一死, 而沒了狠勁兒的陳慕山像一隻被人強行牽引住的狗, 呲著牙, 咧開嘴, 撲騰著不安分的前腿,不甘心地盯著他。

“你看什麼看。”

張寒愣了愣, 隨即對於自己對陳慕山心生同情感到可恥。

毒販, 永遠不值得同情。

他冷下臉,朝他罵了一聲, “神經病。”

時間門已經接近淩晨五點,天色已經微微發亮。派出所裡的值班警員折騰到現在也都很疲倦了。按照肖秉承說的,這一晚, 張寒算是在所裡混過去了。

張寒低下頭, 發現剛才還吃呀咧嘴的陳慕山,不知道什麼時候收斂了神情,也在看牆上的時鐘。

張寒正想站起來仔細觀察陳慕山的神情,忽然在外麵聽到了他父親的聲音。

張寒的家裡人來了。

看到自己兒子被打得鼻青臉腫, 對著陳慕山就是一通罵。

陳慕山一副死皮樣, 氣得老人家倒氣。

張寒知道,這些人是肖秉承接來的,但他此時沒有力氣和家裡人解釋什麼。

他自己的生死,他倒是看得很開, 但家裡這些老小,什麼都不知道,一個個情緒盎然地為他受傷打抱不平,張寒不能阻攔他們,隻好什麼都不說,披上家人送來的外套,走到陳慕山身後的排凳上坐下,伸長腿,索性不吭聲。

派出所的警員試圖為調解做最後一次努力,男警員走到張寒麵前,低頭問他,“張寒,要不你再和家裡人商量一下。”

“不用了。”

“嗯……所以你還是堅持委托驗傷對吧。”

“對。”

警員朝著易秋攤開手,“那就沒辦法了,我們準備寫材料了。”

說完就準備進去。

“不好意思警官,請等一下。”易秋朝警員追了幾步。

警員無奈地回過頭,“你也彆再說什麼了,當事人不諒解,我們沒有辦法。”

易秋點了點頭,“我知道,但陳慕山的身體狀況不適合立即拘留。”

警員看向陳慕山,“他進來的時候確實咳得很厲害,不過說實話,裝病逃避行政拘留的,我們看得多了。”

“是。”

易秋回應,“我先簡單給你們說一下他的身體情況,方便你們針對性評估。”

警員聽了易秋的話,有些詫異。

“誒我說,你們兩個到底什麼關係。”

易秋平和地解釋,“我是他在長雲監獄服刑的時候,給他看病的醫生,他肺部受過洞穿傷,一直在規律服藥。他現在的咳嗽也不是裝的。”

她說完轉向陳慕山,“你剛才說痛是什麼地方痛。”

她問了,陳慕山就不得不答。

“我胸……胸口痛。”

易秋回頭看向警員,“他可能需要做檢查。”

警員有些猶豫了,“那你們跟當事人再說一下。”

易秋微微點頭,“還是要取得諒解對吧。”

“對。最好是這樣。”

“好。”

易秋走到陳慕山身邊,“你是不是隻知道打架?”

陳慕山被她說得肩膀一聳。

她似乎刻意提高了聲音,好像是在責備他。

小的時候類似的場景有很多,隻是說話的人還是個小姑娘。

其實在出陽山上的這幾年,陳慕山很喜歡回憶。

回憶的空間門很小,不過是福利院的幾個房間門,易秋的那張小床,還有床下溫暖的地毯。

陳慕山記得,不到十歲的易秋懸著腿坐在床上“訓斥”他的樣子。

“你是不是隻知道要咬人?”

那時的陳慕山就盤腿坐在她對麵,手撐在地麵上,抬頭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他們欺負小秋。”

“他們欺負我,你也不能咬人。”

陳慕山埋下頭,舔了舔手背上因為打架而留下的傷口,他沒覺得疼,隻是很委屈。

那個時候他還不懂,把所有的情感都傾注於一個人身上,“是非”觀念,會變得無比極端。也許少女因為年幼而無罪,所以,以易秋為“是非”的起點,還不至讓陳慕山於犯下大錯。可在人間門,誰又能一直純白無瑕呢?

比如,現在和楊釗一道出入的易秋,到底是黑還是白。

陳慕山不能細想。

他隻知道易秋此時正看著他,那道目光令他整個人一縮,如果可以,他簡直想鑽到排椅下麵去。

“你已經二十八歲了,陳慕山。”

她每說一句,陳慕山的身子就縮緊一點。

“你覺得,我還能幫你幾次?”

“你不要凶我。”

陳慕山抱著膝蓋,把頭埋了進去。

“我凶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