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綠皮(六) 認識不到自己的“慘”,正……(1 / 2)

與玫瑰書 她與燈 6737 字 4個月前

買方沒有回應, 陳慕山再次陷入被動。

時間接近下午一點,大果嶺鎮上的人吃完了午飯,陸續出門。

白馬賓館門口的人也逐漸多起來, 小攤販開始出攤, 買茶葉蛋的大爺把綁著蜂窩煤爐的自行車停在路邊, 擴音喇叭對準了街口——茶葉蛋,一塊錢兩個,鵪鶉蛋, 一塊錢八個。

背著孩子的女人,手裡抓著一大把大紅色的氫氣球, 從街口裡走出來, 剛剛在街邊站定,很快就有帶著孩子的人來買氣球。孩子拿到氣球, 開心地把尼龍線纏到手指上。隔著不遠的距離,陳慕山甚至可以清晰到觀察到,孩子的手指被擠壓得發紅。

小城鎮上,人與人之間自然交流,自如流動,熱鬨而又平靜。

陳慕山再次看表, 一點已經要過了。

陳慕山站起身,走到白馬賓館的大門對麵。

如果換成以前,等不到對方的回應,陳慕山一定會單方麵取消交易,直接返程,但這次不一樣,楊釗對他說得很明白,這次就是對他的測驗, 過了這一關,他才能重回楊氏,重上出陽山,那就算陳慕山覺得買方身份有問題,他也不能主動回撤。

陳慕山短暫地閉上眼睛,他要準備把自己送進買方的視野了,當然,這也極有可能是把自己送進警方的視野。

邁步之前,陳慕山默念了一聲常江海的名字,希望這個已經升天的人能開開眼,好歹彆讓他死在白馬賓館。

念完常江海的名字之後,“小玫瑰”那個荒唐的代號也鑽入了他的腦子。

陳慕山自嘲地搖了搖頭。

監獄裡雖然過得艱苦,但畢竟死不了,陳慕山覺得偶爾想想那三個字,也算是沉悶生活的調劑。

但在這個說交代就交代的日子,陳慕山寧可相信這三個字可能真的是常江海那個老不正經的給他的安慰劑。他武俠小說看多,以為每一個郭靖都身邊都有一個黃蓉,每一個楊過的生命裡,都會出現一個小龍女。行俠仗義之後,還能有神雕俠侶。殊不知,楊釗看的《紅樓 夢》才是人生常事。

有心的張不開嘴,有情的連生離都不屑,隻問天地要一死彆。

陳慕山抖了抖手和腳,放鬆身體,抽完最後一口煙,準備闖盲關。

這是他最好的一點,孤兒一個,沒有牽掛,對前途也沒啥期待,奉當年那個少女的無心之語為神旨,做到現在,往回走的沒有了,他到也真的從來沒想過“後悔”這兩個字。

這無疑得益於易秋幼年時對他這個“人”的豢養,她溫柔地挖掉了陳慕山身上的某一部分社會性,一根鎖鏈收攏了陳慕山大部分的認知,讓他的是非觀念根植於易秋的是非觀念,也讓他在後來的漫長的生命過程裡,喪失掉了幾乎全部的自我的選擇權,不糾結,不內耗,不憤世嫉俗,成為一個情緒無痛的人。

然而認識不到自己的“慘”,正是一個“人”趨於無畏的時候。

陳慕山托著行李箱走進白馬賓館。

對於大果嶺這個小鎮來說,這個地方的裝潢倒也當得起“賓館”兩個字。

牆壁一看就是新粉刷過的,前台後麵掛著幾個早就走停的世界時鐘,正對大門,放著一個一人來高的,塑料刷白油漆的白馬擺件。

說和名字契合吧到也契合,說敷衍吧也真的挺敷衍的。

前台正在吃午飯,沒注意到陳慕山進來。

陳慕山在沙發上坐下,沙發靠著大門,陳慕山選擇的位置剛好正對大門門框,從外麵看,這裡是個視線盲區,但是對於白馬賓館裡麵的人來說,這個地方又十分顯眼。

陳慕山分開膝蓋,把手臂搭在膝蓋上,稍稍埋下頭。

他沒有急於掃看白馬賓館裡麵的建築格局,而是借著這個對外的盲區,仔細觀察街道上的情況。

和特勤隊打了三年的交道,又和前特勤隊員張鵬飛在長雲監獄裡鬥了三年,陳慕山很熟悉玉窩乃至大果嶺緝毒部隊的行動習慣和行事作風。

其實和他所“從事”的線人工作相比,緝毒行動要單一的多。

蹲守幾乎是唯一的先工作,作為緝毒隊員,他們要解決的是問題是,如何儘可能地靠近毒販和交易場所,但又不過早暴露,畢竟緝毒是一個特彆講求“人贓並獲”的工作,毒販一旦發現緝毒人員,第一件事就是毀貨。雖然由於技術的發達,現在也能通過馬桶下水道殘留檢測出毒品,但在缺失“貨品”的案子裡,公訴取證仍然存在一定障礙和變數。

常江海生前經常和張鵬飛開玩笑,乾這一行腎功能必須好。

張鵬飛的腎功能好不好,陳慕山不知道,但他知道,常江海不算太長的這一生裡,掛了20多次生殖內科。

他自己調侃起來談笑風生,陳慕山最開始還笑得出來,後來隻能隱笑,再後來竟能品出一絲心酸了。

如今回想起這些事情,都是很難得的來自的對手的工作經驗。

前輩以命捧上,讓他這個無名的線人用來先發製人,想想,冥冥之中,還真是一種變相的彼此報答。

不出三十分鐘,陳慕山就發現了一架停在五金店外搭棚下,開著後備箱卻一直沒有裝貨的金杯麵包車。

車裡此時有四個人,給肖秉承打電話的大果嶺緝毒中隊隊長唐少平就是其中一個。

此時他剛掛斷給肖秉承的電話,問坐在副駕上的觀察隊員,“進去幾個人?”

“進去八個,出來五個。除了一對帶小孩的夫妻以外,其他的都是單獨進出。”

“具體說一下。”

“帶小孩的夫妻是當地鎮醫院的醫生,來給親戚安排住宿,身份已經確認了。剩下的五個人,有三個人是空手進入,根據情報,這一次的交易毒品,重量是公斤級的,所以這三個人暫時可是排除。”

“剩下的兩個人呢 。”

“其餘兩個都是男性,都帶行李箱,背雙肩包,有一個進去以後辦了入住,人已經上去了,我們暫時還沒有去確認房間號,還有一個人,進去以後就站在我的監視盲區。”

說完,他拿出實時拍攝的照片,“就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