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綠皮(九) 你是不是嫌我臉皮太厚了。……(1 / 2)

與玫瑰書 她與燈 6806 字 4個月前

陳慕山的腦子裡一直在回響肖秉承的那句話。——你自首也沒有用, 保你的人很聰明,這次你非常乾淨。

這也就是易秋所謂的“人保護狗吧。”

可是人到底是怎麼保護狗的?

陳慕山坐在審訊室的角落裡,看著斑駁發黑的牆壁, 抬起手,怔怔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審訊室外麵的警員對視了一眼,無法理解受拘者的行為。

這是一個臨時拘管陳慕山的地方, 由於沒有直接販毒運毒的證據, 再加上陳慕山的配合,警員沒有給他上銬也沒有讓他坐審訊椅。甚至也沒有把審訊時的門上鎖。飯點上給他買了盒飯和礦泉水,看他一口沒吃,看守的警員還主進去問他是不是有特殊的飲食習慣,聽到他在咳嗽,又問他吃什麼藥,在不在他的包裡,他們去給他拿。

其實當個沉冤昭雪的受害者,是幸福的。

愧疚會讓人放下身段, 從而不要刻意提醒,也會儘心儘力地照顧受害者的身體和情緒。

然而此刻的陳慕山看著蹲在自己麵前一臉關切的警員,想著不知身處何地的易秋,卻根本消化不了這一份易秋為他帶來的善意。

“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放我走?”

他在角落裡抬起頭,“我要見肖秉承。”

警員拿著礦泉水瓶, 試圖安撫陳慕山,“你耐心等一下,唐隊估計要回來了。”

陳慕山低頭看手表, 從肖秉承離開白馬賓館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他現在還沒有回來,這對於易秋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過去的陳慕山太熟悉被抓捕之後的一係列流程, 審訊,拘留,轉運,再拘留,訴訟,牢獄……

不過這一連串詞語,就算全部加諸他自身,陳慕山也隻是把它們當做一個係統的流程。

他沒覺得有什麼讓他難受的地方,他隻是覺得人身不自由,很多他應該做,能做的事情,他暫時做不了了,或者偶爾也感慨,張鵬飛這些人的信念太執著。在監獄裡,麵對一個拙劣演技的陳慕山,他們痛心疾首,試圖“改造”他的內心,修複他的“人生”。試圖讓他在一個“咎由自取”又或者“有罪當刑”的社會邏輯裡自恰。

沒有必要。

然而真的沒有必要嗎?

如果這些詞語加諸於易秋身上呢?

陳慕山想到這裡,抬起手,朝著自己的臉又乾脆地甩了一巴掌。

“陳慕山。”

審訊室門口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很顯然,這麼多年過去了,會用這樣冷靜平穩的聲音,叫他全名的人,隻有易秋。

陳慕山抬起被自己打紅的臉,首先看到的是易秋被拷在一起的雙手,十根纖細白皙的手指垂在寒冷的金屬下麵。

“你在乾什麼?”

她站在白熾燈下,低著頭問陳慕山。

陳慕山將目光移到易秋的臉上,平生第一次,他想罵易秋。

可是,這種衝動也隻是在他的腦子裡冒出了一個脆弱的水泡而已,所有惡劣的言辭到了喉嚨裡,就好像被一根拴在喉嚨上的鐵鏈給遏製住了。他甚至有了窒息的實感,像是被誰牽引住了脖子,令他即使穩定地坐在地上,也不自覺地朝著易秋所立之處仰起了頭。

肖秉承站在易秋背後,問易秋,“確認他沒事,可以走了吧。”

陳慕山猛地站起身,身邊的警員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已經把易秋帶到了自己的身後,與肖秉承對峙。

肖秉承看著陳慕山,哂笑。

“你這樣什麼意思,憑你自己一個人,對抗警隊?你以為你她的誰?她的救世主?”

“我是她的狗。”

除了肖秉承,在場所有的警員聽完這句話都愣了。

“我知道我搞不過你們,但我這一條爛命也不重要,有本事你開槍打死我。”

“你還當你們隻有幾歲?”

肖秉承冷笑了一聲,越過陳慕山看向易秋,“你犯錯,他去替你挨罵罰站,你被欺負,把他放出打架咬人。那個時候你還小,大家心疼你,不想你受委屈,覺得他為你這麼做也無可厚非。現在怎麼樣?你自己看看你前麵這個人,有個人樣嗎?”

“我知道。”

易秋開了口,與此同時,陳慕山感覺,有一雙手輕輕地扣住了他的胳膊,而那手腕上冰冷的金屬透過一層衣料接觸到了他的皮膚,令他隱顫。

“我小的時候不懂事,對他不好,沒考慮過他的感受,隻圖我自己開心,把他搞成了這樣。”

她說的十分坦然。

陳慕山側過頭,“小秋……”

“你先彆說話,我一會兒慢慢跟你說。”

她說完,輕而易舉地把一身僵硬的陳慕山從前麵拉到了自己的身側,看著肖秉承繼續說道:“等我長大了,我不需要他跟在身邊,我又一個人去讀書了,也沒管他怎麼想的,就把他扔在了玉窩。其他的不論,光算我從小到大對他做的事情,我把一個好好的人,搞成這個樣子,我和他之間,全部都是我錯。肖叔,你今天怎麼罵我都沒有關係,或者你想連著他和我一起罵也行,我隻跟你說一句話,我在這裡,我不會讓他亂來,也不會讓你和警隊為難,你讓我單獨跟他呆一會兒,說幾句話,說完我就跟你走。”

這是易秋第一次,當著陳慕山的麵,對第三個人剖白她和陳慕山的關係。

相比之前她冷漠地向陳慕山拆解他們之間扭曲的情感,近乎遺棄一般地讓陳慕山獨立做人。

這一次,陳慕山倒是覺得,易秋沒有把他推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