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若身上有祝家八成家業,這—世的娘親出身商戶,掙錢能力非凡,在爹爹的護佑下,身家幾乎能買下一座城池。
所以當初就算是隻有兩成,也讓祝家的親戚們發了一筆大財,答應了慕老大人不再來打擾她。
慕如歸也不會動用她的嫁妝,在國師府她沒機會用,所以她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錢。
說起來,她已許久不曾去外祖家探訪了,上一次見到外祖家的人還是在她嫁給慕如歸那日,距今也有近四年之久了。
外祖家紮根於商貿繁盛的淮陽,雖也臨近淮水,但因淮陽堤壩穩固,所以此次大水不曾受災。
上輩子祝家因她全族流放,外祖家因為是商戶,家大業大,在淮陽多有善名,所以免於流放,改為抄家產充公。
饒是如此,已經足夠祝卿若懊悔。
外祖一族世代經商,過慣了富貴日子,卻因為上位者的一句話,積攢數代的錢財便儘數衝入國庫,瞬間一貧如洗,再不複從前富貴光景。
外祖年事已高,也不知在經曆這番事後狀況如何,上輩子她死在流放途中,對他們的情況完全不明。
先是抄家清算,再是她的死訊,想來,下場也不會多好。
祝卿若斂下眸中感傷的情緒,覆上一道凜冽的光,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再讓外祖一族遭受此等磨難。
淮陽與景州毗鄰兩岸,與雲州也不遠,坐馬車隻五日路程,有機會倒是可以往外祖家走上一遭。
還有祝家...
雖然他們某些人在她爹娘死後意欲爭奪財產,有狼心狗肺之嫌,但罪不至死,實在沒有理由被她連累至全族流放的地步。
她還記得祝家有幾位長輩確實是好人,隻是沒辦法反抗族中的意思,隻能在彆人分她爹娘的遺產時閉口不言,不願做那等小人之舉。
在拿到兩成家業後,祝家人十幾年間也不曾再來打擾她。
雖說確實是親情涼薄,但他們也不至於被流放。
所以當初在流放途中,她對他們多有歉疚,在發現匪徒是衝著她來的時候,她當機立斷引走了所有匪徒,給他們留下一條生路。
這輩子她尚未連累他們流放,各自安好,互不來往就是最好的結局。
隻要她扳倒了小皇帝,就不會再出現上輩子一樣的結局,無論是外祖文家,還是上京祝家,都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
這樣的想法在祝卿若腦中繞了一圈,隨即被她記在心中。
她想到了什麼,又補充道:“若有人強搶,我要你先護住自己。”
說著,她的目光環視一周,“你們都要記好了,無論什麼,都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這話一出,不僅天權愣住了,連玉衡都有些怔然。
他們身為暗衛,隻要主子吩咐,就算是死,也要先完成任務。
這是他們還在訓練時,首領死死刻在他們腦子裡的話。
如今有一人,她跟他們說,性命最重要。
這讓這幾位職業暗衛都沉默下來。
唯有年紀小的開陽接受良好,他隻知道主子的吩咐是一定要遵守的,所以此時對祝卿若笑得燦爛,“多謝公子!開陽一定留著命回來見您!”
祝卿若對他笑了笑,視線移到其他人身上。
其餘的人都有些不解,麵麵相覷,都不知該怎麼回應,最後還是玉衡先應下,“屬下遵命!”
其他三人聽見玉衡都說話了,也抱拳行禮,“屬下遵命!”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信任是需要培養的,他們現在隻是半路主仆,能聽她的就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祝卿若點到為止。
在過了這個鎮子之後,祝卿若身邊就隻剩下三人,玉衡、天璣與搖光。
他們的武功都是一等一的,不然也不會被玉衡選中成為同伴,所以在看見景州主城的城門時,祝卿若穩住了心中動蕩。
如今她並不是孤身一人,沒什麼好怕的,再可怖也沒有噩夢般的前世可怕。
這樣想著,祝卿若心中那本就不多的不安漸漸消失。
她放下窗邊布幔,端坐於馬車中,閉目養神。
景州並沒有封閉城門,因為他們需要向外界求援,所以常常派人去附近城鎮購買物資。
但非常現實的是,受災的景州沒有封城,其他不曾受災的城鎮卻緊閉城門,不願與他們往來。
所以他們隻能一次又一次派人往更遠的地方去,錢財沒少給,帶回來的東西卻寥寥無幾。
這些想法在祝卿若腦子裡轉了一圈,等他們進城門時,被守城門的將士叫住,才讓祝卿若緩緩睜開眼眸。
“你們是哪裡來的?不知道景州如今受災了嗎?怎麼還往景州城中跑?”
那小兵語氣驚奇,仿佛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玉衡的聲音響起,“這位官爺,我家主人是來探親的,聽聞景州發了大水,擔心不已,日夜奔波才趕到景州。我家姑奶奶還不知道情況如何了,請您通融通融,讓我們進去。”
說著,他往那個小兵手裡塞了一塊銀子,希望他能放他們進去。
那小兵掂量著分量不輕的銀子,臉上都是無奈:“這年頭,有銀子也買不到東西了。”
“唉,算了,你們進去吧。”他歎了口氣,揮手讓人將攔路的柵欄搬開。
玉衡衝他感激一笑,“多謝官爺。”
說完,他便讓駕車的天璣繼續往前去,天璣點點頭,揮了一下馬鞭,馬車又開始動了起來。
在他們就要進城門前,那個小兵喚道:“進城了彆去城南!直接往東邊去!”
也不管他們聽沒聽見,又低頭嘟囔著,“這有什麼好提醒的,他們也進不了城南啊。”
這話被馬車內的祝卿若聽個正著,她平靜無波的眼眸微微閃爍,朝門外低聲說了一句話。
“往城南方向慢慢靠近。”
玉衡耳力極佳,小聲應道:“是。”
祝卿若說完,很快斂下情緒,成了一位病弱的貴公子。
馬車沿著石板路一路向前,路上沒什麼攤販,偶爾經過的人也是麵容憔悴,渾身透著一股絕望之感。
越往南邊人越少,到了儘頭,幾乎已經看不見人。
祝卿若掀開布幔一直觀察著,直到一直到了路的儘頭,她看見遠處有一個路口被麻袋木頭封住,隻留有一個五六歲小孩可以進出的洞口,洞口也被東西堵著,從裡頭推不開。
祝卿若抬頭看了看天。
未時初。
正好是午飯的時候。
有一隊士兵裝扮的人帶著幾個大桶往那個洞口處緩緩走去,想來應該是分發今日口糧的。
祝卿若注意到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厚厚的棉布,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麵,渾身穿的嚴嚴實實,沒有一絲縫隙。
看來這個景州的新首領還懂得幾分防護的道理。
就在她思索著該如何見到這位新首領時,有人叫住了他們。
“你們是從哪裡來的?不知道城南不讓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