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往馬車那邊望了一眼。
這一眼便讓他發現了不對,聲音都冷了下來,“陳玄青呢!?”
其他人一驚,紛紛抬頭看向馬車那邊,臉色巨變,“陳玄青呢?怎麼沒了?”
玉衡神色冷厲,“定然是有人趁我們不注意把他救走了,他們肯定還沒跑遠,你們輕功不好,我去追!”
衛兵們點頭,“好!”
玉衡正要運起輕功,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悶哼,他聞聲看去,發現楚驍正捂著鮮血淋漓的手臂,與對麵三人對立而站。
一邊是陳玄青,一邊是楚驍。
玉衡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先往哪去。
這時,玉衡聽見楚驍揚聲道:“這幾人武功很是不錯,但也絕對比不上我!你彆管我,趕緊去追陳玄青!”
對麵三人互相對視一眼,沒有給他休息的機會,擺出陣勢往楚驍攻去。
嘴上說著他們打不過他,可玉衡卻看見楚驍吃力地揮舞著長劍,那受傷的手臂都使不上勁了。
眼見楚驍呈現敗勢,玉衡捏了捏拳,還是飛身上前與他一同對敵。
玉衡加入戰局後楚驍輕鬆了許多,但對麵最後三人的武功確實是不錯,而且楚驍還受了傷,有些疲於應對。
楚驍假意難忍疼痛地皺了下眉,劈向對方的劍也偏移了幾分,玉衡偏頭看他,“你且去休息,這裡交給我。”
楚驍沒有立刻回答。
玉衡見此,將對麵三人的戰意都拉到自己身上來,楚驍插不進手,隻得轉身回了衛兵們的位置。
衛兵們圍過來關心他的傷勢,楚驍不在意地隨口應付了幾句,仍然將目光放在玉衡身上。
這玉衡的武功雖然比不上他,但已經是高手,若不是他方才故意露了破綻讓對方刺了自己一劍,恐怕陳玄青就不會走的那麼輕鬆了。
他看著在三人之中仍然不落下風,甚至隱隱與對方打平手的玉衡,眉頭緊緊皺起。
玉衡、搖光,還有前幾日看見的開陽,都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那他們的主子文麟,又到底是何來頭?
他到景州,真的隻是為了尋親嗎?
楚驍此時沒了陳玄青成功逃脫後的喜悅,隻是深深的忌憚。
在其他幾人心底,楚驍這番神情,就是蕭先生在擔心玉衡,絲毫沒有懷疑楚驍的受傷有鬼。
而那個被楚驍吩咐偷偷去放了陳玄青的衛兵也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也裝作擔憂的樣子看著與人打鬥的玉衡。
等玉衡解決了最後一人,回到馬車這邊時,已經過去了許久。
他看著不見人影的馬車,許久沒有開口。
楚驍假意咳嗽幾聲,“你的武功不錯,師從何人?”
玉衡隨口道:“家學。”
楚驍眼睛閃了閃,“那搖光和開陽?”
玉衡道:“也是。”
楚驍開始思索哪家會一下子教出這麼多高手,跟他的護龍衛有的一比了。
他看見玉衡的目光始終望著遠處,假裝遺憾道:“這陳玄青跑了那麼久,怕是泥龍入海,再也找不到了,我們這次恐怕要無功而返。”
玉衡沒有看他,仍然盯著遠處,眼睛都沒眨一下。
楚驍被這神似某人的態度氣得咬牙,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侍衛!!!
這無視人的臭臉簡直跟那可惡的文麟一模一樣!
他在心中冷哼一聲,管那個文麟是什麼目的,隻要再拖一拖,就算他真的搞到了糧食也來不及了。
景州城的勢力,他要定了!
楚驍的笑還沒湧上眼睛,就被那熟悉的身影驚得退了回去。
那雙手被縛,緩慢地往這邊走來的頹廢身影,不就是剛剛被他放走的陳玄青嗎???
楚驍淩厲的視線瞬間射到了最後麵一位衛兵身上,那人臉上也是不可置信,他明明偷偷給他把繩子解了,還在他身邊顯眼的地方放了吃的,怎麼又回來了?
就算看出了他的不敢相信,楚驍也沒有放鬆警惕,他的生長環境中多的是背叛,導致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如今一個不算碰巧的烏龍,已經讓楚驍起了殺心。
他臉色沉沉的看著陳玄青被人拉扯著靠近,直到玉衡上前叫了那抓住陳玄青的人一聲“天璣”,楚驍才恍然大悟。
原來那個不聲不響,毫無存在感的車夫,竟然也是個高手。
這天璣還真是不顯山不露水,一路上不言不語的,連他都被騙了過去,竟真的以為他隻是一名車夫。
好一個天璣,好一個文麟。
他甚至開始陰謀論,今日的事,是不是都是在文麟的算計之中。
文麟肯定早就懷疑他,故意帶走了搖光和開陽,隻留下玉衡和一個存在感極弱的天璣。
在他一味想著該怎麼牽絆住武功極高的玉衡,讓陳玄青有足夠的時間逃跑時,文麟早早便吩咐了天璣守在陳玄青逃回禹州的必經之路,將他抓了回來。
但這樣的想法楚驍隻能在腦中過一遍,他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此事是文麟算計的。
而且他不知道文麟到底有沒有發現他的目的,這一切都隻是他的猜測,並不能真的給文麟定下罪名。
就算文麟今天沒有算計他,可他一遭行動完全白費,甚至白白受了一道劍傷,反倒還出大力幫他們擊退敵人,守住了陳玄青。
楚驍簡直要對文麟恨得牙癢癢。
他不好表現自己的不滿,隻麵色漆黑地坐在篝火邊,跟眾人一起等著文麟的消息。
他冷臉慣了,其他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安靜地坐等好消息。
.
其實楚驍猜測的不錯,今日這事確實是祝卿若算計的。
她知道楚驍的武功高強,與玉衡聯手定能打退方蕪派去的人,但他願不願意出手就不一定了,畢竟他來景州的目的並不單純。
楚驍來景州的目的,祝卿若心中隱隱有所猜測,隻是還沒有確定。
她不知道楚驍是不是真心想幫景州買到糧食,所以她帶走了搖光和開陽,把武功最好的玉衡留在那,而天璣,幾乎很少人能注意到他的存在,但他是被玉衡親自從宋雪無手下的暗衛營中挑選出來的,武功能力並不差。
但楚驍不知道天璣的真實能力,隻把他當成普通馬夫,所有的注意都會放在武功高強的玉衡身上。
所以祝卿若做了兩手準備,如果楚驍是真的想幫景州買糧,那他一定會出手打退方蕪的人馬。有他和玉衡在,祝卿若一點都不擔心陳玄青會被帶走,派天璣守在城門口也就當作是有備無患。
但如果楚驍不是真心想幫景州買糧,隻是想趁機搗亂,破壞他們買糧的任務,那他今日一定會放走陳玄青。
楚驍若是想不被懷疑地放走陳玄青,一定會努力去打退敵人,隻有這樣,文麟才會相信楚驍是真心的。派玉衡去有兩個目的,一是協助楚驍退敵,二是吸引楚驍注意,好讓楚驍把全部精神都放在如何牽製住玉衡,不讓他去找陳玄青之上。
隻有這樣,天璣才有機會脫離人群,抓捕逃脫的陳玄青。
這些想法祝卿若沒有跟任何人說,玉衡也不知道,隻知道她派了天璣守在城門口,怕有什麼遺漏。
所以楚驍今日雖然會懷疑她,但找不到任何證據來證明此事是她算計的。
祝卿若飲了一口溫茶,臉上沒有任何情緒供對麵的方蕪觀察。
甚至她還揚了揚手中茶杯,“夫人再來一杯否?”
方蕪喝茶喝得臉都要綠了,全身心都在城郊的打鬥上。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公子是不是在唬她,但看他這幅淡定從容的樣子,方蕪心中真的很慌。
直到方離急匆匆地進來,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方蕪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揮手讓方離出去。
方離的目光落在對麵的男人身上,有些遲疑,但頓了頓還是離開了。
祝卿若麵對方蕪的黑臉絲毫不亂,隻輕聲問道:“看來,是我贏了?”
方蕪臉色更差,冷聲道:“我說了,我不可能賣給景州糧食。”
祝卿若讚道:“不愧是陳州牧的夫人,連說辭都是一樣的。”
聽到丈夫的名字,方蕪臉上僵硬一瞬,很快就又恢複成冷臉的樣子,“既然我丈夫跟你說過原因,我就不重複了,我隻一句話,這糧,不賣!”
祝卿若有些可惜地搖了搖頭,“原本還想著能夠不傷和氣地買到糧食,隻是很可惜,州牧與夫人都不曾給我機會。那我隻能殺了陳州牧,一州州牧莫名橫死,人心定然會亂。到時候買糧就容易多了,定會有某些與銀錢情投意合的人願意出售糧食。”
“你敢!”方蕪聽到祝卿若想要殺了陳玄青時,終於開始慌了。
祝卿若麵不改色,“夫人覺得景州還有退路嗎?”
方蕪聽說過景州現在的局麵,知道他們確實是沒有彆的辦法了,這樣毫無退路的人最是可怕,因為他們會不擇手段地活下去。
所以麵前這人說的是真的,他們隻是先禮後兵,若她還不答應賣糧,就要殺了玄青用彆的法子得到糧食。
哪怕這個法子有傷天倫,但對他們來說,隻要得到糧食就行,哪還會管彆人的死活?
方蕪心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想到皇帝的暗示,一會兒想到將死的丈夫。
到底是州牧的位置重要,還是性命重要?
一時之間,她不能做不了決定。
祝卿若看著對麵陷入掙紮的女子,心中其實有幾分憐惜。
方蕪是個聰慧的女子,先前陳玄青的那番話她未必想不出,隻是她被丈夫的安危牽絆住了,對陳玄青的擔憂令她無法正常思考,也就導致了她現在陷入無限糾結之中。
祝卿若斂下眸。
情愛果然是最害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