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 66 章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1 / 2)

第二日祝卿若在石亭坐了一上午, 也沒能等到林鶴時的出現。

祝卿若知道他一時之間無法接受,所以沒有主動去找他,隻同往常一樣在石亭賞景做茶。

下午的時候她本該去書房與林鶴時一同看書, 但她沒有去, 想給林鶴時留些個人空間。

第三日祝卿若還是單獨在石亭處,沒有林鶴時的蹤跡。

祝卿若嘗試向華亭打聽消息, 可往日最喜八卦的華亭此時也沒了嘴巴, 隻一雙眼靈動地轉悠著, 就是不說話。

曉曉與他熟悉了, 見此要來揪他的耳朵,被祝卿若製止了。

她柔聲道:“沒關係, 我再等等吧。”

曉曉咬咬唇, 狠狠瞪了一眼裝聾作啞的華亭一眼,連帶著旁邊的夜星也沒給好臉色。

華亭夜星也很無奈, 從沒見過先生這般失色的模樣,要是他們這會兒透露了什麼,等先生醒過神來發怒要將他們趕出去怎麼辦?

所以隻能閉緊嘴, 當個啞巴最好。

祝卿若遙遙望了那緊閉的書房一眼, 最終還是沒有進去,帶著曉曉和歲歲離開了。

第三日也是一樣,祝卿若在石亭靜坐了一上午,回到竹園後, 又在林鶴時的書房外站了一會兒, 依然沒有打擾,安靜地離開了。

華亭看著就焦急,好不容易來了兩個能跟他說話聊天的小姑娘,若是被先生給氣跑了, 叫他怎麼辦?

可他又不敢頂著被趕走的風險替祝卿若說話,隻能每日苦著臉,滿麵淒清。

而不輕易開口的夜星,則是隔著窗戶與房裡的林鶴時稟報著祝卿若最近的行蹤。

聽到她一如既往的賞景做茶,沒有焦急害怕,每日靜靜站在他的書房門口,卻不打擾他。

女子安靜溫和的笑臉仿佛就在眼前。

從前以為她是男子,隻以為她是長得清麗一些,不曾往性彆方向想,如今她自己揭露,倒讓他回想到些漏洞來。

這樣柔弱安靜,明明就是女子的模樣,他為何一直都沒有發現呢?

林鶴時沉默著,久久沒有回答還候在窗外的夜星。

夜星察覺到什麼,默默離開了。

書房內靜謐非常,良久,散開一聲歎息。

第四日清晨,祝卿若依然帶著茶具往石亭去,剛踏上崖邊,遠遠地,便看見了一個清雋如鶴的背影。

他沒有如往常一般坐在石桌前,而是站在欄杆處,微微仰頭看著遠處的太陽。清晨的霧照山霧影朦朧,他站在崖邊,被霧氣籠罩著,日光從頭頂照射下來,他像是被接引的世外之人,幾欲飛仙而去。

祝卿若收回視線,踏著輕緩的步子,一步步走到了石亭內。

她將茶具放置在桌麵,小心地一一擺開,然後燃起爐火,將露水加進壺中。

她做這些動作時很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像是不想打擾前麵那個世外之人。

“既然來了,為何不說話?”

男子低沉的聲音在石亭內傳播著,祝卿若煮茶的動作頓了一瞬,斂眸道:“我怕開口後,得到的是先生的否定。”

林鶴時沒有動,隻道:“都已經意在天下了,還會怕彆人的否定嗎?”

祝卿若放下茶杯,搖頭道:“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奪取帝位,彆人的譏諷輕視,我都不在意,這些在帝位麵前,不值一提。”

林鶴時問:“那你怕什麼?”

祝卿若溫聲道:“我不在乎彆人的否定,但我在乎先生的否定。”

林鶴時始終平靜的眼眸終於有了波動,他轉身朝亭內望去。

隻見仍然穿著一身白衣長袍的人,靜靜地坐在左側的石凳上,手中還握著靛青色的茶罐,圓潤雙眸內沉靜無波,就這樣默默地望著他。

明明是一樣的臉,一樣的裝扮,他偏偏從這熟悉的人身上看出了一個溫柔嫻靜女子的模樣。

他問道:“我的否定,與旁人有何不同?”

祝卿若道:“先生於我是不同的,在我心裡,先生是一等一的大才,若連先生這樣的人都覺得女子稱帝之事荒謬絕倫,那對於我來說,不失為第一等的打擊。”

林鶴時扯了扯唇,道:“我若否定你,你會放棄那個位子嗎?”

祝卿若仔細想了想,搖頭誠實道:“不會。”

林鶴時道:“那我是否認可,又有什麼意義呢?”

祝卿若愣了一下,一雙眸子有些滯然。

林鶴時接著道:“你已經堅定了奪位的心,那就朝著那個位子去就是了。是男是女又有區彆?是否被認可又有什麼區彆?彆人的議論吵鬨於你不過是蚊蠅之語,說與不說都一樣,因為你不在乎。”

祝卿若眼睫顫抖,“先生...不覺得我以女子之身意圖謀取天下,是信口開河,異想天開嗎?”

林鶴時冷哼一聲,“我便說是,你待如何?”

祝卿若聽出了林鶴時的玩笑之意,垂眸輕笑,也玩笑道:“那我保不齊要將先生綁在身邊,叫您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我稱帝。到最後,看您還能不能說出這樣的話。”

林鶴時被她的話逗笑了,伸手抖落衣袖上的露珠,輕鬆道:“我若不願,沒人能強求。”

祝卿若笑了笑,斂下眸中落寞,“我還以為先生會看輕我。”

林鶴時瞥了她一眼,“看輕什麼?”

祝卿若抿了抿唇,“看輕我的誌向。”

林鶴時搖頭,“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從古至今就沒有一條律法明確說過,女子不可稱帝。曆史上多得是草莽起家,最終覆滅前朝自立為帝的例子。這些人最初也不過是平民莽夫,最後不也得了帝位?如今大齊的開國皇帝,起事前隻是一屠夫而已,輾轉幾百載,還有誰還記得他最初的身份?”

他的語氣帶著些高傲,“隻要有大權在握,沒人會在乎你從前是什麼人。男女之彆,隻是俗世之人定下的規矩,但規矩便是對的嗎?對於聖人而言,帝位無關男女,隻要能令天下臣民皆安,都是為人景仰的君王。”

他看向祝卿若,“我曾讓你看過孟子與齊宣王的一段對話,你可還記得?”

祝卿若沉吟片刻,道:“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

林鶴時頷首,“對,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隻要讓百姓安居樂業,便無人會阻擋你一統天下的腳步。君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重要的是民的得失,而不是民的看法。”

祝卿若聽著林鶴時的話,真真切切明白了眼前人的眼界之高,在他眼裡早已跳躍了大齊臣子,精準毒辣地將目光投擲在百姓身上。

他清楚地知曉,隻有穩住百姓,令百姓安居樂業,有食飽腹,有衣暖身,便能牢牢占據在所有人的心頭,帝位隻是一個具象化身,坐穩百姓心裡頭一把交椅,便能坐穩帝位。

這樣的眼界,這樣的才華,絕對站在這個時代的最高處。若他待在這偏僻狹隘的霧照山,才真正是浪費人才。

他合該為她所用,做她的良師益友,為未來或許會短暫迷失的她指點迷津。

祝卿若對林鶴時露出一道溫和的笑,道:“先生此言,是覺得女子可以稱帝。那先生覺得,什麼樣的女子才能稱帝呢?”

林鶴時思索片刻,道:“她該擁有開國帝王破釜沉舟的決心,也該有絕佳的謀略,出色的政治手段,不輸任何男子。最重要的她還需要一顆沉穩的心,對外界的議論嘲諷皆不過耳。如此,她或許能夠掙一掙那個位子。”

祝卿若含笑道:“那先生認為我是否配做您話中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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