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若順著她說的方向走了過去,席地坐在了長桌左邊,在眾人或驚奇或輕視的目光下,她端坐在席位前,對還站在原地的徐梧道:“徐兄還不落座嗎?”
徐梧眨巴著眼,也沒說話,徑直便走向祝卿若坐的宴桌,與她一樣席地坐下。
“三寨主就與這姑娘一起坐吧。”祝卿若對還呆著的老三道。
老三粗線條,聽她說了就按照她說的做,坐到了旁邊的空桌子前,剛才引路的舞姬如言坐到了老三左側作服侍狀。
徐梧環視一周,發現這左側的位子是給舞姬的,可祝卿若正好便坐在了舞姬的位置。
他有些擔憂地看向身側的人,被他擔心的人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她上身挺直,腰背板正,雙手規矩地放在膝上,明明與她是一樣的姿勢,徐梧卻偏偏覺得她做起來要賞心悅目得多。
廳內的人視線都落在祝卿若身上,本來還覺得她為了給徐梧解圍,自降身份坐了舞姬的位子,可如今見她神情平和,一張恍若天人的臉龐上絲毫沒有惱怒與不滿,就像那位子沒有任何旁的意義,隻是一個席位而已。
季桐眼中興趣更濃,張唇道:“你坐的是舞姬的位子,怎麼,你要替舞姬伺候徐梧飲酒嗎?”
這話明晃晃地貶低祝卿若,將她與舞姬放在了同等位置,沒有一絲尊重的意味。
他是武崤山的老大,他的態度代表了在坐所有山匪的態度,於是廳內多了許多不懷好意的眼神,都投注在了祝卿若身上。
坐在老三席位上的舞姬偷偷用擔憂的眼神看祝卿若,若不是為她解圍,這位公子也不會陷入這個地步...
身處眾人視線中央的祝卿若沒有因為季桐的話而羞惱,隻是抬手端起了麵前的酒壺,如季桐所言,替徐梧斟了一杯酒。
她這番舉動令看戲的人都愣住了,怎麼還真替人斟酒了?
他們還沒想明白,祝卿若便對上方的季桐道:“大王可否再上一壺酒?”
季桐不知道她要做什麼,隻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隻能在昏黃的燭光下看見她姣好的臉頰,以及一雙瀲灩眸子,他點了點自己桌麵上的酒,道:“去,將這壺酒給她。”
他身旁的舞姬順從地拿起酒壺,徐徐往祝卿若桌前走去,及至前,她將酒壺放在了祝卿若麵前。
祝卿若對她頷首,道:“多謝。”
舞姬連連搖頭,“不敢。”說完便回到了季桐身邊。
而祝卿若則是看向徐梧,用眼神示意他。
徐梧不解其意,渾然不知道祝卿若要做什麼,瞪著眼頓在原地。
祝卿若無奈道:“弟為兄斟酒,兄豈不需回敬?”
徐梧福靈心至,眼睛都亮了起來,端起新的酒壺便往祝卿若酒杯內滿斟一杯酒,笑言道:“你替我斟酒,是敬我這位兄長,那我替你斟酒,便是敬你這位夫子。”
祝卿若端起酒杯敬徐梧,“那便謝過徐兄。”
徐梧也敬祝卿若,“也謝過文夫子。”
二人相視一笑,各自將酒杯內的酒液飲儘。
而徐梧還不罷休,張唇道:“你我兄弟互相斟酒,是因為我們情誼深厚,為對方斟酒斟得心甘情願,哪裡管什麼低賤不低賤,隻在心意。”
他們這你來我往地倒酒,又是兄弟又是夫子的,好一番恭敬,禮數周全,姿態氣度皆不凡,將在座所有要舞姬斟酒的土匪都襯得分外媚俗。
一旁的老三像是悟到了什麼,破天荒理解了他們的意思,將舞姬麵前的酒杯倒滿酒,“我不要你給我倒酒,我們沒那等子怪毛病,來,喝酒!”
舞姬受寵若驚地道謝,隨即便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
在座的眾人看著酒杯裡被舞姬斟滿的酒,心底湧現一股被內涵到的感覺。
他娘的,現在喝個酒還這麼多禮節了?
他們是喝還是不喝?
季桐見祝卿若三言兩語便將眾人剛才的輕視打了回去,甚至連辯解都沒有辯解一句,就讓彆人生幾分自慚形穢來。
他臉上笑意愈濃,看著下麵尷尬的手下們,大手一揮,“每桌再上一壺酒。”
這話一出,頃刻便蓋去了剛才祝卿若營造出的出塵氣質,將眾人又拉回了土匪窩裡,他們從剛才的怔愣中清醒過來,忽然想到自己是土匪,乾什麼要學那些酸儒書生的做法?
於是紛紛安下心,等著這新的酒上來。
隻是很巧合的,在酒上來前,沒有人動原先的酒杯,而是開始吃起了菜,隻做饑餓的模樣。
因為這些酒沒有在計劃之內,所以來得有些晚。
每桌又上了一壺酒,眾人裝模作樣地給旁邊的人倒了一杯酒,便將此事拋在腦後,繼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先前被祝卿若救了一次的舞姬看見這個場景,又側頭往祝卿若那邊看去,隻是沒看見那文質彬彬的公子,反倒看見了一張絡腮胡的臉。
老三看著舞姬眨了眨眼,“你也要喝酒嗎?”
舞姬愣了一下,隨即迅速點點頭,“嗯。”
老三給她倒了杯酒,遞到她手裡,道:“喝!”
舞姬小聲道謝,接過了酒杯,卻沒有立刻喝下,隻捏在手裡。
老三性子急,也沒有多關注她,給她倒了酒後就繼續將注意放在吃上。
席上都在飲酒,祝卿若微微抬眸,將目光落在了季桐麵前那新上的酒壺上,隻是一眼,她就垂下了視線,沒有人發覺她的動作,祝卿若的唇邊覆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個笑正好被悄悄看她的舞姬看見了,端方君子,如沐春風。
舞姬的臉有些紅,低頭不敢再看。
而夾在舞姬和祝卿若中間的老三則是皺起濃眉,藏在胡須下的臉染上些紅色。
這漂亮女人怎麼老是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