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拜師後, 祝卿若就進入了學習模式。
清晨在石亭,就被林鶴時抓著下棋,每每由於棋藝太臭, 被夫子的毒舌激得麵紅耳赤, 慢慢的, 她也練成了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心境。
她覺得長此以往, 她再麵對上輩子被人汙蔑、被人厭惡的情形, 一定不動於心, 不改於色,一切任風而行。
畢竟, 這世上再沒有人比林鶴時說話更直擊心靈了。
他教訓起人來引經據典,四書五經、儒道經文,連下裡巴人的俗語也能舉例侃侃而談一番,乍一聽有點道理, 仔細聽覺得, 還真的全是道理。
這嘴皮子功夫讓祝卿若十分佩服, 每次白日的時候被林鶴時擊中心扉了, 晚上回房後她把他的話都記下來,以待來日不時之需。
她覺得, 夫子這一身的才華,一點都不能放過,她一定要全部學到手!
抱著這樣的想法, 她對於林鶴時的數落聽得越發認真,就算接連被戳心,她也不停點頭,沒有半點抗拒的意思。
林鶴時奇怪她怎麼比起之前更平和了,之前麵對他的數落還頗有幾分落寞, 如今倒是接受良好,無論他怎麼說,都一副全然領受,絕不反口的表情。
林鶴時被她泛著光彩的眼眸看得一愣,隨即又覺得,不愧是他唯一的弟子,學習能力如此強,都已經開始有不動如山沉穩君王的味道。
這樣的祝卿若讓林鶴時越發滿意,於是祝卿若除了棋藝被教訓,戳心之語又延展到了下午為君之道的學習上。
原本林鶴時對聰慧好學的祝卿若已經很滿意了,但在發現她抗打擊能力很強後,對她的要求愈發嚴格,學習的強度陡然加大了許多。
她每日完成了夫子的課業,回房後還要解決李兆其從景州寄來的,有關景州事務的信件。理論與實際結合學習,強壓之下,祝卿若的進展飛速,這讓她痛並快樂著。
到了晚上,她偶爾還要給佛子和慕如歸回信,哦,還要加一個宋雪無。
上次收到他表示不滿的回信後,她便回了一封恭敬正式的信件,一來二去,二人便有了聯係。
而從上京來的信都寄到了雲州國師夫人的府邸,守在那的天璿與天樞會把信寄到丹雲鎮,與從景州來的信一起,被搖光送到霧照山上,最終交到她手裡。
因為夫子不喜外人,搖光和天璣隻能在山下的丹雲鎮,所以她在丹雲鎮買了一處小宅子,讓搖光與天璣暫時住在那。
她每次處理完事務,回信都由歲歲送到了山下。
原本她想著曉曉身體弱,歲歲年歲小,不好讓她們山上山下來回奔波,便想讓搖光或天璣送完信後隔五日來取。
歲歲擔心耽誤了她的事,挺身而出,言曰自己常年勞作,習慣了在農田裡奔跑,第一次來霧照山養了幾日隻是因為她坐馬車坐暈了,現在已經習慣了山路,可以替她送信。
祝卿若看著歲歲雖然長了不少,但仍然與同齡人不能相比的身軀,本想開口拒絕,但歲歲眼底泛著的光,令她止住了拒絕的聲音。
讓她承擔些,也許對她來說,會更開心。
於是祝卿若應了歲歲的自薦,讓歲歲在她處理完信件後,由她將信送到山下宅子裡。
霧照山的求學時光就這麼一天天度過,在她如海綿般瘋狂吸納知識的同時,也沒有忘記重生之初便定下的計劃。
上京,寶相寺。
了緣又收到了來自雲州的信,寺裡傳信的僧彌已經見怪不怪。連住持也知道,了緣隻是在為佛教施主解疑答惑,沒有半分出格的舉動。
所以在了緣取到信件時,並沒有人懷疑什麼,甚至覺得佛子的名號越來廣為流傳,連那麼遠的雲州都有信徒,千裡迢迢送信來問佛經的難題。
了緣將信帶回了禪房內,認真閱讀著祝施主的來信。
祝卿若在信中問了一句較為晦澀的佛經,說她苦思許久,都沒有想通這句佛經背後的意思。
了緣在看見那佛偈時,紺青色的眸子中帶了幾分思索,視線繼續向下,看向後麵的內容。
祝卿若的信不長,隻寥寥幾句話,除了禮貌問好,之後便是詢問佛經之事,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話。
隻是這次,祝卿若在信尾提及了之前離開前送他的那本佛經。
說這句佛偈似乎在那本書裡也出現了,若佛子也沒有思緒,可以看看那本佛經,興許就能知道了。
了緣看見這話的時候,眸底思索的微光頓了一瞬,他坐在窗邊,受了一會兒清風。
良久,他起身從櫃子深處,將那本佛經取了出來。
了緣端坐在窗邊,佛經在桌上,微風裹挾著外頭的淺淺檀香吹了進來,了緣卻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的視線落在經書上,知道那股味道正是這本書傳來。
他本以為這麼久了,味道早該散了才對,沒想到依然還留有祝施主身上的香氣。
了緣的手指摩挲著掌間纏繞的佛珠,遲遲沒有打開佛經扉頁。
在他撥動珠子時,清風幫了他一把,吹開了佛經,正好在了緣麵前攤開了自己的身軀,仿佛是經書在向他證明自己的清白。
了緣看見那與自己一般無二的筆跡,忽然想起那日了覺師兄說的話。
【這書無錯。】
沒錯,不是書的錯,隻是看書的人覺得它有錯罷了。
於是了緣神色自若地繼續翻動經書,在第三頁找到了祝卿若信中問的那句佛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