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尋找皮卡的是部落裡最心靈手巧的雌性老地精。在部落裡,能夠活到老的地精總有許多特權,即便是麵對大祭司,這隻地精仍舊一絲不苟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神情嚴肅到令地精望而生畏。
“皮卡知道了,不會亂跑的。”
如果是平時,皮卡肯定會很害怕對方的表情。但現在的它沒這個心思,隻是心不在焉地敷衍著老地精。
綠皮的心臟還由於剛剛的隱瞞而砰砰直跳。麵對人類,它說出了99%的真話,隻隱藏了最重要的一點。
它留下來還有自己的一份私心。
在第一天醒來後,皮卡一直以為自己隻是做了一個噩夢。但在昨天晚上,皮卡又做了一個夢。
它夢見到了老祭司。
它被懸掛在一根鐵柱上,好似被獻祭的牛羊。那張慈祥的臉已經麵目全非,被黑霧侵蝕掉了麵皮。老祭司的喉嚨被割開,眼睛也被取出,這讓它再也沒辦法說出話。皮卡因為這一幕險些暈過去,卻忽然聽到了熟悉的,嬉笑的童聲。腐爛果實在鐵柱下方不斷滾動,儘管沒有眼睛,可注視感始終釘在皮卡身上,不斷滋生著恐懼。
“看到了嗎?看到了嗎?這就是背叛的代價!”
“死去的人!淪亡的人!所有人都會屬於...!”
“不要跑,不要逃,你已經被選中啦,逃也逃不掉啦!”
“嘻嘻嘻嘻嘻嘻,主人公!就是你!【——】”
說到最後,原本細小的童聲突然變得高昂。老祭司的臉在皮卡眼中逐漸變成它自己的臉,它看到自己被掛在高高的鐵柱上,周圍儘是嘈雜的聲音。皮卡止不住發出哀嚎,隻聽到所有人都在大喊:“殺死它!殺死它!這個卑劣的小偷!用最殘忍的方式審判它!”
皮卡渾身劇痛,在令人想要嘔吐的眩暈中,它從噩夢中猛然醒來,汗水已經打濕了後背。
這個夢太真實了,以至於皮卡無法催眠自己這隻是一個夢境。它呆呆地看著泥屋肮臟的天花板,忍不住想如果這是真的怎麼辦?
如果大長老是因為提醒了它而被懲罰的,它該怎麼辦?
要逃走嗎?要丟下大長老嗎?它能夠逃到哪裡去?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它的容身之處嗎?
在無儘迷茫中,窗戶處突然傳來噠噠的聲音。皮卡望去,看到一隻灰黑色的鳥獸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仔細觀察才會發現它有一雙極為冷酷的灰色重瞳。這讓大鳥看起來異常桀驁不馴。
“原來是一隻變異森德...”
皮卡鬆了口氣。因為自然女神的眼睛是重瞳,因此在普遍認知中,重瞳是一種好的預兆。
在傳說裡,森德是一種負罪之鳥。它們偷吃了神明的貢品,羽毛因此變成了灰黑色,從此流亡於世界各處。但也有說這種鳥始終在向神明贖罪,偶爾出現的重瞳森德就是證明。至於真相?
呃,其實皮卡覺得這種鳥味道挺不錯的。
像是感覺到它垂涎的目光,森德冷酷地甩了木框一翅膀,像是催促它快點滾出來。皮卡不得不暫時中斷了思路。等它出去見了人類,跟著雌性地精回來的路上,地精又陷入了方才的茫然。
就算它想救大祭司,它該怎麼做呢,它能做什麼?
儀式準備相當繁瑣,好在大多不用皮卡親自去弄,這留給了它充足的思考時間。部落裡的地精顯然都準備了很多次儀式,哪怕偶爾有詢問是否妥當的地精,皮卡全都一掃而過,讓它們自行安排了。
在這種情況下,最緊要的任務反而成了衣服。雌性地精用老祭司的衣服給它改了儀式用服。用細草與藤蔓編織的長袍,裝飾著獸骨與花朵。老祭司經常會做草藥,因此長袍也浸著淡淡的草藥味道。雌性地精按照它的身量改好,讓皮卡試穿了一下這件衣服,滿意笑道。
“不錯不錯,大祭司穿上這個,和上任大祭司一樣好看。老祭司不在了,部落的未來以後就要靠您來帶領。”
皮卡心頭一動,嗅著熟悉的味道,忽然萌生出一種勇氣:“你覺得皮卡,皮卡能做到嗎?”
它能救下大祭司嗎?雖然皮卡膽小、怕死、怯懦、沒有能力,但這次,它不想扔下大祭司逃跑。
雌性地精以為它對自己現在的身份不太自信,立刻道:“當然了,您可是大祭司啊。”
對啊,我現在是大祭司啊!
皮卡深吸一口氣,努力鼓起勇氣。這次它不想逃跑。地精握緊拳頭,神情嚴肅:“皮卡知道了,皮卡一定會好好完成這次儀式的!”
“獸神聽到您的話,肯定會很高興。”
雌性地精望了一眼窗外:“畢竟這可是部落的大日子,等首領它們準備好就可以開始了。好不容易抓到的祭品,有大祭司在,獸神一定會很滿意的。”
綠皮被誇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真的嗎?皮卡一定不會辜負大家的!這次的祭品是什麼?皮卡好好準備?”
“您不用擔心,到時候就能見到了,首領肯定都會安排好的。”
麵對乾勁十足的皮卡,雌性地精將磨好的獸骨彆在它的袖口,在逐漸黯淡的天光下,她臉上的笑容猶如粘貼複製的膠麵。紋絲不動:“是的。您隻要在場就好了。”
“在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