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眯起眼睛看了又看,終於看到了一條從樹葉邊緣垂下來的小綠蟲。它的尾部吐出一條絲,將自己掛在空中,完全與背景色融為一體。
“看到了。”
“那你看好了。”
酒糟鼻彎弓搭箭,沒怎麼瞄準就直接射了出去。箭羽在空中滑過一條優美的弧度,直接將綠蟲碾進了後方的樹身裡。而樹葉上的白絲還在空中晃動。
這一串動作行雲流水,一眨眼間就已完成。酒糟鼻放下長弓,懶洋洋道:“這是最簡單的目標,從今天起每天一千次拉弓、一千次蹲起,我會每天給你設置該達到的目標。把你的弓給我看看。”
梅森將弓遞了過去。酒糟鼻看了兩眼,麵不改色地收走了:“弓挺好,不過現在的你用不上咯。自己去買個木弓,之後就拿那個練習吧。”
梅森應了下來,沒有一點抗拒的意思。
他在學習上一向認真,說什麼就做什麼,從不偷工減料。酒糟鼻第一天果然給他搞了一把木弓,與戰神親手製作的長弓天差地彆。梅森什麼都沒說,老老實實拿著練。
每天一千次拉弓,一千次蹲起。跑步、屏息、林間藏匿...
隻要是酒糟鼻的要求,他什麼都學。
這樣的訓練強度會對普通人產生不可逆的傷害,但梅森完全不在乎。
任何傷口都會被【天國】直接治愈,況且迦南的身體就是一塊肉,怎麼會害怕磨損?
“繃緊你的肌肉,哪怕有蟲子落在你的眼皮上也不要眨眼。注意力必須集中!”
“高位舉弓。將你的眼睛和準星連成一條直線。舉弓的高度與眼睛持平。這樣能讓你的兩肩得到最大限度的舒展,背部肌群也能拉長放鬆。”
酒糟鼻坐在旁邊美滋滋地喝著小酒,時不時指點幾句。這和馬甲自帶的金手指完全不同,完全是靠自己硬學。
戰神在和諸神鬥智鬥勇的空閒時不時帶點小酒過來,和酒糟鼻一起喝酒打諢。唯有銀發孩童苦逼地站在旁邊,不斷重複拉弓的動作。
雙手被弓弦勒傷,再被【天國】治愈。過強訓練帶來的傷口自動愈合。被烈日之神激發的【天國】始終維持在一個很小的範圍裡,由於外界沒有汙染,它自發轉化著迦體內曾經吸收的汙染進行能量補充。
梅森平時不會注意這點小細節,但在無聊的訓練中,就連觀察【天國】運行都變得好玩起來。看著看著,他腦子裡突然冒出了個想法。
這說不定是個延長馬甲壽命的好方法。
一直以來,梅森很清楚這些馬甲注定是消耗品。
例如奧雷烏斯使用過多會變成嗜殺的瘋子。迦南一旦吸收太多汙染,他就會成為一個噩夢般的怪物。
對抗【萬石之母】時,他借助神格星辰的力量,已經看過一次這兩個馬甲未來完全長成的樣子。
與強大對應的是恐怖,他們的存在就是對世界的威脅。如果真的出現了類似的情況,唯一的辦法就是銷毀馬甲。
迦南孵化的養料是汙染,【天國】轉化效率過低,會導致吸收的汙染不斷堆積。而穿越後的這些時代裡黑霧還沒有出現,隻要在這些時代裡激發【天國】,將積累的汙染消除,那麼隻要有足夠的世界樹之葉,迦南就能無懼詛咒,成為一台永動機。
想通這一切的梅森頓時喜上眉梢。馬甲們當然很好用,可惜數量太少。每次都需要他加深對這個世界的影響才能有新的果實。反過來說,太多馬甲又有可能會讓那些大勢力警惕。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一邊打牢基礎,一邊幫助世界樹結果。哪怕現在不用,未來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有再出一張牌的底氣。
想到這裡,梅森對訓練更認真了。他就像是一塊海綿,如饑似渴地吸取著養分,看得酒糟鼻暗暗心驚。
即便梅森本人沒有馬甲們多種多樣的能力,可單論意識和眼界,早已與最初的自己截然不同。能力是馬甲的,可操作馬甲的他也在不斷成長。
黑霧時代帶給了他很多東西,其中一個就是極為敏銳的觀察力。警惕危險對黑霧時代的人來說已經是一種本能,加上毫無缺陷的肉/體,日夜不休的勤奮、超乎尋常的天賦與堅定的目標,這些東西組合起來,變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
任何說過的技巧能夠立刻用於戰鬥中,銀發孩童身上有一種天然的敏銳,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出他的眼睛。這對於弓箭手來說是一種極為珍貴的天賦。
酒糟鼻本做好了長期作戰的準備,僅僅過了幾天,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小看了對方。
這是一個天生的戰士,倘若不是親眼看到,他難以想象自己居然會遇到這樣的天才。在他年輕的時候,酒糟鼻也是同輩中第一流的角色,可看著對方的練習,他心中莫名生出一絲酸楚,原來自己真的老了。
“我已經沒什麼能夠教你的基礎了。剩下的隻能靠不斷的練習。”
檢測完學習成果,酒糟鼻砸了咂嘴,臉上露出些許可惜的神情。
“如果你能跟著我多學習幾年...不,哪怕幾個月,我一定能夠教會你更多東西。可惜了、太可惜了。”
銀發孩童背著木弓,站姿筆直,形容嚴肅。幾天的訓練當然不可能讓他直接成為一個弓箭手,但酒糟鼻已為他打牢了基礎。通過嚴苛的訓練,他已經將每個要點都牢牢地記載了心裡。就像對方說的那樣,剩下的隻能靠時間慢慢打磨。
梅森恭恭敬敬地行禮:“我不會忘記您對我的幫助的。請允許我稱呼您一聲老師,您願意將自己的名字告訴我嗎?”
“我可承不起未來神祇的這句話。”
酒糟鼻嗬嗬地笑著,將弓還給了他。梅森拿到手時明顯感覺弓變輕了,就好像注入某種奇異的力量,讓他射出的每一箭更加輕快。
不等梅森道謝。酒糟鼻恢複了一如既往醉醺醺的模樣,搖著頭轉身向來路走去。他的身影越來越遠,隻剩下一句悵惘的歎息。
“可惜了、可惜了。見過你這樣的好苗子,以後我該怎麼選繼承人啊。戰神這家夥就知道坑我...”
等酒糟鼻的身影徹底消失,一個聲音從樹林裡飄出來,幽幽道:“原來你有這麼多老師。”
梅森表情猛然一僵,完全沒發現對方什麼時候來的。極為心虛地喊了一聲“老師。”
什麼叫社死?背著自家老師找了一位新老師還被發現了,銀發孩童眼神飄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對方。
納西爾從樹林中走出來,見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梅森愈發不敢看他,強行轉移了話題:“戰神呢?”
“誰知道呢,大概是在哪裡挨打吧。”
戰神這次做得實在太過分,完全沒給其他神留麵子。哪怕平時最溫和的美神都被得罪得不輕,下場自然好不到哪去。
戰神雖然做什麼都很欠扁,但為人還是很不錯的。
梅森在心裡默默地祝福了對方,希望下次見到戰神時祂還好。仿佛看出他內心所想,納西爾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如果祂對你不好,現在我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聽到老師生氣,梅森頓時安靜如雞。納西爾沒和他計較太多這方麵的問題。
“走吧,我們回去。在外麵耽誤得太久,我需要儘快準備儀式。”
孩子將手搭上去:“儀式?”
“吾主的神國與其他神祇不同,唯有死者才能抵達。克裡斯汀想要得到神眷,必然前去死者之國。五天後的月食就是唯一的機會。這需要花費一段時間,或許幾天,或許幾個月,或許幾年。但無論如何,假如他能以活人之身得到死神的眷屬,就能集齊十一位正神的眷顧,成為當之無愧的人類第一人。”
納西爾解釋著,召喚出一匹渾身燃燒著黑色火焰的夢魘,抱著梅森一起坐了上去。
夢魘腳踏黑炎飛起,速度絲毫不亞於平時的奈兒。半透明的魔法護罩保護著兩人,黑色的長發垂落於梅森眼前,隨著動作微微搖曳。
“這對你很重要,總有一天,你也會走上這樣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