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友這兩天很開心。
跟廠長一起參加完采訪, 他在整個中層領導之間徹底抬起了頭,上級還給他遞了個小道消息。
今年評級,他可能要往上升一級。
這就純純是意外之喜了。
沒想到就幫著廠長在采訪的時候說幾句話, 就能撈到這麼多好處。
一下子,他連廠長這個話多又挑剔的老頭都不覺得討厭了。
廠長也因為這件事情對王長友改觀了一些, 時不時就會去找他談話,了解舉報的後續情況。
周主任沒再給他打過電話了,王長友哪知道什麼新的情況, 每次廠長問他的時候,他都吹噓著舉報人已經被他們嚇怕了。
這樣安生的過了兩天,王長友都快把自己催眠了。
潛意識也以為舉報人是真怕了。
那條采訪昨晚上了熱搜,王長友昨夜做了一晚上美夢,滿腦袋都想著總公司發現他是個人才,把他調過去當大領導。
“王組長, 廠長叫你。”
聽到這話的時候, 王長友的第一反應就是竊喜。
難不成美夢成真了嗎?
總廠的人真的看上他了?還是升職的事情提前了?
他樂嗬嗬的往廠長辦公室裡走。
一進門, 煙灰缸就砸到了他腳前的地板上。
玻璃四分五裂的聲音敲碎了王長友的美夢,他的心咚咚跳了兩下,又撐起笑容,不安的開口。
“廠長,這是怎麼了?怎麼發這麼大的火啊?”
“你還有臉提,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說什麼隻要我們主動道歉, 就能博得大眾的原諒, 現在呢,現在鬨得這麼大,你要我怎麼收場?”
廠長再也沒有前兩天的好臉色, 氣的手都抖了,在辦公室裡踱步。
王長友心裡咯噔一聲,有不好的預感。
廠長什麼都沒說明白,他隻能趕緊拿出手機,上網去看。
這一看,他的心徹底涼了。
原本雇傭的水軍留言被壓了下去,在三牛牛奶的官方號下,熱度第一的評論竟然是個唱反調的。
【添加丙二醇屬於違法行為吧,道歉就能解決了嗎?】
【說是員工失誤,懂的都懂。】
【我之前在三牛牛奶工作過,從那之後再也不喝牛奶了,勸大家少喝點。】
王長友越看心越涼。
“廠長您放心,我再去買些水軍,保證把這事兒壓下去。”
“你拿什麼往下壓?總廠已經給我打電話了,問我為什麼把丙二醇披露出去。”
廠長氣的眼都紅了,“如果我不說,這事根本不會有群眾知道,那封舉報信也會悄無聲息的消失。”
王長友愣住了,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怎麼可能呢?……”
“怎麼不可能?如果不是你非說遞舉報信的人有錢有勢,上頭肯定很快會來人調查,我會在采訪裡說這個嗎?”
“可她確實很有錢,她──”
廠長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彆說了,小王你收拾收拾東西吧,我看你也是當領導當久了,做事情太過傲慢,不懂得多加思考,出去磨練磨練再回來。”
王長友一聽這話就懵了。
“不是,廠長,你再給我個機會,我真能把這件事解決,你相信我,我再去問問學校那邊的人。”
“彆說了”,廠長不耐煩的擺擺手,“你去下沙區分廠先鍛煉兩年,等市區裡邊需要人了,會再把你調過來的。”
下沙區,那可是S市最窮的地方。
王長友前一秒還做著升職加薪的美夢,又怎麼會甘心調到這種窮鄉僻壤去呢。
“廠長,我真的能行,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讓扭轉三牛牛奶的網絡負評的!”
廠長早上剛來,就被總部的人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這會聽著王長友的哀求,心裡總算痛快了點,“你真有辦法?”
“那我再相信你一次,時間緊迫,你隻有兩天時間,要是事情沒有扭轉,你就老老實實到下沙去吧。”
王長友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廠長辦公室裡出來的。
一路上,原本他喜歡的那種矚目也成了刺向他的刀,任何一道視線射過來,好似都是在看他的笑話。
他躲到角落裡,撥通了周主任的電話。
“周主任,你不是跟我說那位學生家長很有錢嗎?”
他張口就是質問,接電話的周主任一懵,答道:“對呀,她確實很有錢。”
“你他娘的放屁”,王長友沒忍住罵了一句,又在周圍人的視線中壓低了聲,換了個更隱秘的角落。
“要是真有錢,舉報信能遞不上去嗎?”
“要是真有錢,你告訴我為什麼她現在也沒來找三牛牛奶的麻煩?”
周主任聽的眼皮一跳,聽出他來者不善,哂笑一聲,“那我哪知道啊,我跟您說的可都是實話,學校裡的圖書館確實是她捐的,那一棟樓至少三千萬。”
“再說了,也不是我讓您去對付她的,我隻是秉承著道義,在學校換奶之前告訴你而已。”
王長友越聽越氣,“都到這份上了,你以為你能摘乾淨嗎?”
“就算這件事你能摘出去,收錢的事情你能嗎?周主任,大家都是成年人,彆這麼天真,你以為回扣是那麼好吃的嗎?”
周主任的心一下子被捏緊了。
如果王長友魚死網破,把吃回扣的事情捅出去,那他的主任估計也當到頭了。
“王哥,有話好說,你先彆生氣。”
他連忙安撫王長友的情緒,“三牛牛奶那邊出什麼事兒了嗎?我看您實在著急,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就直說吧。”
王長友等的就是這句話。
“三牛牛奶昨天的道歉視頻你也看了吧,我懷疑有人請了水軍來黑我們,誰能跟我們有這個仇?”
周主任心想這他哪知道?
嘴上還要客氣的問:“是競爭對手嗎?”
“不是”,王長友說的十分肯定,“一定是,那個舉報的家長。”
周主任想問他有證據嗎?可王長友的情緒聽起來很激動,問這個問題很可能激怒他,“那你想做什麼?”
“這你不需要知道”,王長友在電話那邊陰測測的笑了,“你隻需要把那個學生的所有信息告訴我,彆的什麼都不用管。”
周主任一聽這個,立刻就害怕了。
“你要學生的信息做什麼,王哥你可彆想不開啊。你不會要做什麼犯法的事吧?”
“我都說了不用你管”,王長友的語氣很不耐煩,“你放心,我的目的是那個多事的家長閉上嘴,不會對孩子怎麼樣的。”
周主任將信將疑。
“你真的不會做什麼?”
“彆廢話”,廠長隻給他兩天時間,王長友沒耐心在周主任這浪費時間,“你要是不說,我現在就去你們學校揭發你。”
“彆”,周主任一下子慌了,“我告訴你還不行嘛。”
在校長辦公室被胡珍珍懟了之後,周主任偷偷去翻過她的資料。
他是管後勤的,有這個權利看資料。
學校的家長登記寫的不會很詳細,但學生的登記就詳細多了。
身高,體重,地址,家長的聯係方式。
所有王長友想知道的,周主任都一一回答了。
在掛電話之前,他生怕他真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還特意囉嗦的囑咐一句,“王哥你可答應我,千萬彆乾什麼違法的事啊。”
“放心”,隻留下這兩個字,他就掛了。
掛斷電話之後,王長友立刻找了批新的水軍。
他把胡珍珍的簡單資料掛了上去,又捏造了好些她虐待孩子的傳聞,讓水軍們用聽說孩子過得並不好這種話術去製造輿論。
采訪江琳是總公司想出來的辦法,目的是轉移視線,也是給胡珍珍施加壓力。
但王長友有不同的想法。
既然已經有了江忱之前的撫養人的聯係方式,他們完全可以合作。
他來搞臭胡珍珍的名聲撈一筆錢,保住他的鐵飯碗,江琳則把孩子搶回去。
這在王長友看來是一場雙贏的買賣。
可到了醫院,跟江琳交談了幾句,王長友就判斷出她不是一個合適的合作目標。
這女人滿腦子隻有錢錢錢,根本沒把那個小外甥當回事兒。
看她這副態度,王長友很懷疑江忱那小孩對她能有幾分感情?
“如果你去學校接江忱,能把他帶出來嗎?”
“成事之後,真能給我五百萬嗎?”
江琳問這話的時候兩眼冒光,王長友忍著翻個白眼的欲望回答她,“肯定能,我不是為了錢,隻是讓她撤銷舉報,到時候錢都給你。”
反正錢到時候怎麼分還是他說了算。
“那我們可說好了”,江琳笑開了花,“萬一你到時候說話不算數了怎麼辦?要不我們立個字據?”
王長友實在受不了她,低聲吼道。
“你是不是真蠢?立字據給警察留證據嗎?”
江琳的臉色登時變了,“那你要是說話不算話怎麼辦?”
沒錢,她是絕對不會答應這件事兒的。
王長友也看出來了,他沒那麼多耐心,索性道:“我先給你一萬做定金你該信了吧?”
錢到賬了,江琳馬上就配合了。
“你說吧,咱們哪天行動?你讓我怎麼辦我就怎麼辦。”
“就今天”,兩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天,王長友急迫的很,恨不得現在就把江忱抓來,威脅胡珍珍以後彆再管三牛牛奶的事。
“這麼急?可我這還輸著液呢。”
江琳有些不樂意。
王長友可不慣著她,“你能乾就乾,不能乾就把錢還回來。”
還錢這兩個字算是戳到江琳的軟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