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樹覺得他最近多半犯小人。
家事不順也就算了, 連事業上也出了問題。
他被當場抓住毀壞遊樂園的公物，對方把他送進了警局，表示不願意和解。
就算童樹願意付賠償金, 一時也出不去。
短短的幾天內，就二進宮進拘留所, 這對童樹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二十五歲之後, 他就沒受過這樣的屈辱。
短時間被送進來兩次, 第二次拘留時間直接加到了三天。
警官已經給了他嚴重的警告，如果再做出這種危害社會安全的行為，就不是拘留幾天了, 會從重處理。
童樹這次學精了, 打算采取迂回的戰術。
可他的電話才剛打給秘書，就收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你說什麼？廠房被查封了？”
童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會突然被查封？我們的抽檢不是已經通過了嗎？”
電話那頭的秘書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說話的音量更小。
“我們被人舉報了，在您不在的這幾天裡，事情已經上了新聞。”
“舉報？我們有什麼可被舉報的？”
童樹絲毫不覺得廠子裡的產品有任何問題。
秘書小聲的提醒, “瘦肉精, 老板, 添加瘦肉精過量的事情被記者暗訪到了。”
童樹的心跟著這三個字猛地顫了一下。
“你們都是乾什麼吃的, 竟然能讓暗訪的記者進廠房！”
他色厲內茬, 手忍不住抖了起來。
想抽根煙來壓壓驚，卻因為手抖都打火機燙了一下。
“現在情況怎麼樣？網上的新聞壓下去沒？”
他不在的這幾天, 廠子裡大大小小的事務都是由副總負責的。
秘書一時沒敢說話, 等童樹不耐煩的問第二遍的時候，才道：“杜總他辭職不乾了，新聞還沒壓下去。”
童樹嘴裡這根煙都抽不下去了。
“你說什麼？誰辭職了？杜山來那家夥不乾了？”
這句話像是天書一樣, 在童樹的腦子裡旋轉，明明他每個字都聽得懂，組合在一起卻怎麼也不能接受。
杜山來是他落魄的時候就開始一起乾活的人。
他為人老實，大事小事全能頂住，十分靠譜。
童樹想過任何人會離開童趣食品，唯獨沒想過這個老兄弟。
“杜總怎麼會離職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童樹有滿肚子的疑惑，無處發泄，隻能向秘書吼道：“這兩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你通通跟我說一遍，尤其是關於杜總的！”
秘書心裡忍不住抱怨。
她又不是杜總的秘書，怎麼能清楚杜總發生了什麼事啊？
可話要是這麼跟老板說，那免不了一頓臭罵。
“在一周之前，杜總就開始準備離職了，具體的原因我們也不清楚。”
一周之前？
童樹算了算，剛好是他第一次進局子之前。
杜山來竟然那會就要離開了，而且還沒有跟他這個老朋友說！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童樹像是無頭蒼蠅，在原地轉了兩圈，還是吞不下去疑惑，撥通了杜山來的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
接連打了幾遍，都是同樣的機械女聲。
童樹不是傻子，這種情況，一下子就明白是被他拉黑了。
這麼多年的合作夥伴，童樹把他當好兄弟。
杜山來現在這麼做，跟背後紮他一刀有什麼區彆！
老婆帶著兒子跑了，兄弟兼合作夥伴也離開了，短短一周之內，眾叛親離，加上瘦肉精的事情被曝光，童樹一時間都不知道要先處理哪件事好。
他焦頭爛額，趕到工廠的時候被門口蹲守的記者們堵了個正著。
“童老板，請問你對這次瘦肉精事件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事發之後您一直沒露麵，是在躲避大眾的關注嗎？”
“官方已經約談了童趣食品，但是你們隻派出了一個中層領導接受調查，請問您當時在哪裡？”
一個個話筒恨不得塞到童樹的嘴巴裡。
他想從記者中擠出去，但根本推不開這些舉著攝像機的魁梧大漢。
“煩不煩啊你們！彆擠了！”
童樹急了，現在的情況他完全不了解，怎麼回答的了這些問題。
罵了一句，就想趁機離開。
可他低估了這些一直衝在新聞一線的記者們，更低估了那些攝像大哥。
童樹態度這麼惡劣，原本還有縫隙的圍攻瞬間更加緊密了，把他圍在裡麵，打定了注意是要他回答問題。
“我說了我不知道！”
童樹喊了一句，但人群依然擁擠。
“童先生，暗訪中展現了你們的生產過程也有過量添加的問題，請問您對此怎麼看？”
“食品安全問題再次引發大眾熱烈討論，作為被討論的對象，童趣食品是否正在整改？”
“有人透露您沒有出席調查約談的原因是進了看守所，請問消息屬實嗎？”
最後的問題一出，場麵瞬間安靜了。
所有記者都意識到了這是個能爆炸的新聞，攝像機一個勁的拍童樹的反應。
“童先生，請回應一下！”
“請問您被拘留的原因是什麼？”
……
就算童樹不回答，記者們也有辦法問到事情的真相。
他被人群擁擠著，憤怒隨著時間上升，很快就忍不住脾氣了。
被人尊重了許多年，連童樹都忘記了，他原來也不過是村裡的養雞戶。
他早養出了滿腹的傲氣，最受不得彆人的嘲諷。
“我去哪兒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媽的，一個個不要命的擠，不就是一條新聞嗎，我讓你們采訪，快散開點你們這群窮/逼！”
童樹最開始還想控製一下用詞。
可他平時養成了隨便罵人的習慣，一時也改不過來，一句窮/逼順嘴罵了出去。
前排的記者臉色難看的很，“童先生請注意用詞，我們是直播！”
這句與其說是提醒，不如說是警告。
可惜童樹已經快崩潰了，根本聽不進去。
他的話已經出口了，體麵徹底沒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在乎什麼形象了，靠踩周圍人的腳一點點擠出了記者的包圍圈。
工廠的大門需要刷卡進入。
童樹頭一次感激自己當初充麵子買了個高檔的打卡機器，每次隻能進一個人。
厚實的鐵門將記者們隔離在外。
可機器一直對著童樹，記錄下他在這期間的一舉一動。
新聞講究的就是一個實時性。
除了直播的記者之外，剩下的人用最快的速度趕回車上，準備搶發新聞。
時間就是金錢，最快發表的人注定會獲得最多的關注。
童樹知道他已經被罵的狗血噴頭了，乾脆關了手機，不去看網上的評論。
他進了廠子之後，第一時間衝向自己的辦公室，“李秘書，把杜副總的辦公室備用鑰匙拿來，我要進去看看”。
童樹氣勢洶洶的衝進來，李秘書不敢說不，翻找了好一會兒，才從行政那裡拿到了備用鑰匙。
杜山來的辦公室簡單的很，他是準備過才離開的，留下的東西很少。
童樹沒能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
不過很快，他就想到了可以找到杜山來的辦法。
“喂，把你的手機給我用一下。”
童樹朝秘書伸出手。
李秘書沒想到他會有這個要求，一下子慌神了，支支吾吾的不願意把手機借給他。
童樹根本不是可以溝通的人，他一言堂慣了，見秘書磨磨蹭蹭，乾脆自己上手，直接拿過她的手機，讓她掃臉開了屏。
低頭一看，本就生氣的童樹瞬間炸了。
他冷笑一聲，“怪不得不肯借給我手機，原來是背後罵老板，心虛。”
李秘書垂著頭沒敢說話。
見她這個態度，童樹更加火大，“啪”的一聲，將手機拍在桌麵上。
秘書瞬間抬了眼睛，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顧及老板正在發火，又忍氣吞聲的低下頭。
“你還想不想乾了？這你的水平，是怎麼當上老板秘書的，心裡都沒點數嗎？還敢在背後罵我，我看你是想被開除了。”?
“你自己去人事部門報備，這個月的工資減半，今年的全勤獎你就彆想拿了。”
這算是戳到了打工人的肺管子。
李秘書一下抬起了頭，“憑什麼？”
“我才不在這麼幾天，廠子裡就出了這麼大的事，現在到處一團亂麻，你身為秘書，把事情處理成這樣，難道不該罰嗎？”
童樹用力的在手機上點了兩下。
“還有背後罵人的事情，也就是我大度不與你計較，要不你連剩下的工資都彆想要。”
童趣食品最近出了這麼多事，公司裡早就人心不穩了，都是李秘書一直儘力的周旋，才維持現在的太平景象。
她的努力，竟然隻換來了這樣的結果。
這一秒鐘，就足夠讓李秘書心涼了。
她沒了以往卑躬屈膝的態度，第一次在童樹麵前挺直了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