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對謝雲霽心軟,利用他,然後再一腳踢開他。
院門敲響,興平郡主身邊的侍女過來送衣服,“這是郡主準備的,先帝出殯那天,讓二公子換上。”
“曉得了。”阿特道謝。
“說來,二公子呢?”
“在書房跟著燕先生讀書,”阿特笑道,“轉性了。”
“那我可得告訴郡主。”侍女笑著離開。
看布
() 料白中泛黃,阿越伸手摸了一把,嫌棄道:“這麼粗糙啊,怎麼能給他穿。”
薑二是個睡覺要把幾十條被子墊在身下的嬌貴人。
“這是喪服,自然是不舒適的。”阿特捏著衣角翻開,給他看裡麵。
不同於外麵紮手的觸感,裡麵是最柔軟的天蠶緞。
“你看,郡主怎麼會想不到。”
“這就行。”
自先帝駕崩後,吊唁法事就沒有斷過。
按照禮製,京城中大小寺廟道觀要鳴鐘三萬次,朝廷罷朝二十七日,皇帝不用朱批用藍批。百日內天下人不準作樂,一月之內不準嫁娶。
單純從字麵意思來看,謝決其實做得更好。他登基後,他忙著清理餘黨餘孽,罷朝整整兩個月,還讓一批人做了陪葬。
這兩個月內,朝臣們在家裡安靜如雞戰戰兢兢,等著謝決的大刀落下。
先帝出殯那天,皇室公卿傾巢而出。
前有六十四個引幡人,一千人的儀仗隊,後有三千披刀帶甲的護衛,將皇帝的棺槨護在中間,棺槨由一百二十八個抬棺杠夫抬著。從皇宮到陵寢,十幾裡的白色長龍宛如雪崩之勢。
薑去寒和哥哥姐姐坐在隊尾的馬車裡。隊伍在淩晨出發,日出之際,他聽到哭聲從四麵八方包裹著他,哭聲哀傷但不失分寸。先帝厚待宗室,宗室們的流的每一滴眼淚都可以一分為二,半滴為先帝,半滴為自己。
等到日中,隊伍在沿途搭建的暫安殿休息,薑去寒被私語聲和寒喧聲環繞,交流著這次誰來了誰沒有來又猜測總共花費了多少萬銀子。
休息期間,隨行的仆從準備一些水、乾糧和糕點,氛圍更鬆快些,宗室們談論天氣和沿途的風景,更像長途旅遊了。
日落時到達陵寢,所有人具是疲憊不堪,但是不敢休息,因為後麵有更加繁複的禮儀。一點差錯都不能出,是一場苦修。
大葬禮持續兩天一夜,在沒有停歇過的誦經聲中,身著棉麻喪服的皇帝敬上最後三炷香。
如果先帝以靈魂姿態駐足在這裡,又恰好能夠透過身體看到薑去寒的靈魂,一定會感到很奇怪。
最後居然是他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靈前。
改朝換代了?
他的大雍朝亡啦!
皇帝站在高處,他的臣子們帶著親眷跪伏在地上,從嗓子眼裡擠出的哀鳴聲好像從地底刮出的風。沒有人敢抬頭看他,他就這樣靜靜看了一會兒。
陵寢前的空地雖然大,但要讓所有人都能跪下,還是有些勉強。是以他們跪得密密麻麻,糊成一團,頭和腳藏在陰影裡,唯有拱起的後背反射夕陽的餘暉。
白色的孝服把每個人都變成一樣的,更彆提低著頭埋著臉,薑去寒怎樣都無法區分出誰是誰。
不像人,像擠在一起的珊瑚蟲。
他不喜歡這裡。
薑去寒本就疲憊不堪的身體,心中生出憂怖,他想扶著什麼,但站得太高,身旁一個可以依靠的東西都沒
有。
忽然,底下有個人緩緩直起身體。
他離皇帝很遠,但皇帝清楚的看到他烏黑的頭發與被夕陽照的紅潤的臉。
那正是他自己。
皇帝動了動手指,薑去寒用指尖戳了戳著臉,然後用手心接著因為太害怕而落下的淚珠。緊接著,皇帝對他們臣子們說:“都起來罷……”
京城。
阿越在去買筆墨紙硯的路上,發現街道空了許多。
想想也對,王公貴族一走,這裡可不就成了空殼,站在一戶富麗堂皇的宅邸前,阿越心癢得慌。
偷癮犯了。
他快速給自己的手一巴掌,“不行,你是要拿筆寫字的,不能再乾這種事了。”
說罷,他快步離開從這戶人家門前離開,最後小跑到書肆,買了最便宜的筆墨紙硯。
手上提著沉沉的東西,心也跟著沉下來了。
再次經過那裡時,居然能平靜地走過去。
回到薑國公府,他沒有先回小院,反而去花園轉了一圈,打算趁機培養一下自己的雅興。
卻沒想到,燕隱正在一個涼亭下賞花。
這是二公子的先生,阿越過去不屑一顧,但現在尊敬的不得了,請教了一些問題,燕隱都耐心地回答了。
隻是,阿越從他的神態上看出一絲傷心,便不好意思打擾,帶著自己的東西離開。
在他離開後,燕隱對著空無一人的花圃,將臉埋在手心裡顫抖。
不遠處的灌木裡,雪球藏身其中,隻露出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看。
這人怎麼像是死了爹一樣?
一個極其恐怖的靈感像閃電一樣擊中雪球。
靠!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