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浠聽到了潺潺水聲。
他睜開眼, 周圍一片黑暗。
“麋鹿,站起來。”柔和的女聲。
林浠站了起來,地板是黑色的, 有些粘稠。走路時,腳底會黏上黑液, 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費更多體力。
他順著聲音走去,看到了一張極其精美的石桌——
這是一塊流水曲觴桌,有樹木, 有假山, 流水潺潺。
一個戴有半張麵具的女性坐在石桌前飲茶,她看上去很年輕, 姣好的身段由白色旗袍包裹,黑色直發及肩。
桌上,一隻灰色的貓睜著藍色的眼睛, 盯著林浠半晌, 打了個哈欠。
“請坐。”這位女性的唇是紫色的。
林浠坐下,女性又倒了一杯茶,將茶水放在餐盤之上,又將餐盤置於流水之中。那杯茶平穩地滑到了林浠跟前。
茶有著淡淡的茉莉花香。
林浠不動聲色地觀察這個女性, 從她脖子的紋路來看, 她應該不年輕了。
“還記得我嗎?”女性問。
林浠搖搖頭。
女性笑了笑:“我的代號是蜥蜴。”
說著,一隻墨綠色的蜥蜴爬上了她的肩膀, 和那隻貓一起盯著林浠。
林浠:“看來我的代號是麋鹿?”
女性:“是的,我將測試你的身份, 準備好了嗎?”
林浠:“準備好了。”
林浠剛說完, 他便感到前額一熱。滾燙過後, 是奇怪的冰冷。那種冰冷順著他的神經末梢往下滑行——
奇怪、陌生的記憶閃現在他的眼前。全部都是第一視角。
片段一:
【他】倒在血泊中,鏡片碎了。周圍的人在尖叫。
他的腿沒有知覺了。
片段二:
【他】坐在輪椅之上,身處乾淨整潔的控製室,他的麵前放著一個黑色的頭盔。一旁的屏幕上有著各種各樣的按鈕,他意識到那些是意識投射儀。
一個年輕人在說話:“上次實驗,咱遠程控製了兩隻長尾獸,沒有希拉太可怕了,老天爺呀,一去就被卷入了氨風暴,喬鹿直接吐了——”
一個中年男人拍拍他的肩膀:“喬鹿,伊甸學院在希拉內,環境比地球還好。但我們都知道,伊甸學院看起來是個樂園,實際上是個地獄。要記得我們的目的,並且一定要謹記,一旦遇到危險,你必須馬上回來,絕對不要逗留,聽清楚了嗎?”
他說:“哥,沒問題。”
中年男人十分焦慮:“不行,我還是不能讓你去,太危險了。”
他:“哥,我也是組織的一員,我也想幫組織做事。而且,你知道我實在是太在意夏元冶了,我不相信夏元冶會是他們的一員!我必須去調查真相!”
他:“哥,遠程控製沒什麼風險啊,意識彈跳就是瞬間的事。我現在去晚上就回來,記得給我煮餃子吃啊。”
片段三:
【他】取下頭盔,心中洋溢的全都是歡喜。他捉住夥伴的手,大聲說:“我真希望自己變成1336,他能跑、能跳,他活躍得像隻兔子,心理也健康得不得了!”
旁邊的人笑道:“你不是有義肢嗎,跑跑跳跳還不簡單?”
他非常認真地說:“義肢總讓我感到生硬,而當我變成他時,我感覺渾身都是力量,沒有一處是不自然的,我甚至會忘記自己的身份——”
旁人捂住他的嘴:“喬鹿,你又在說這些危險的話了,你要時時刻刻記住自己的身份,知道嗎?”
片段四:
【他】搖著輪椅,麵朝鏡子。
鏡子裡的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一頭淩亂的黑發,戴著黑框眼鏡
,衣冠整齊,臉上卻有著明顯的疲倦和陰鬱,黑眼圈擋都擋不住,下巴滿是胡茬。最顯著的是他的雙腿,根本就不像是成年人的,已經萎縮了。
他有些嫌惡地盯著自己看了一會兒,便搖著輪椅進入控製室。
當他摸到頭盔時,笑得像個孩子。
片段五:
【他】作為1336,穿著條紋睡衣,坐在床上,抱著自己的雙腿,自言自語。
他滿臉憤恨:我好不容易擁有了理想的身體,為什麼要阻礙我!
他抱著頭:我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誰了……我隻知道,我一定要讓1336活下去,我們會一起逃出去……將來,我們將成為新的“我”,擁有智慧的頭腦,以及年輕的軀殼……
……
所有回憶戛然而止,林浠快要爆炸的頭腦終於變得輕鬆。
Eleven的忠告是完全正確的,他的潛意識裡有著筆主喬鹿(代號麋鹿)的所有記憶,而他有關玩家的記憶無法被挖掘。如此,他是安全的。
林浠的麵前是一雙眼睛,“蜥蜴”的眼睛。
金黃色的,豎瞳。
蜥蜴盯著他,不說話。
林浠知道,他已經通關了,便回看蜥蜴,也不說話。
終於,蜥蜴張口了。
“你的潛意識中有著麋鹿所有的記憶,【你就是麋鹿】。”蜥蜴說,“但是由於一些內外因素,你迷失了自我,忘記了自身的使命。你在這具身體中待了太長時間,到現在也無法回歸本體。”
林浠:“我要如何才能回到本體呢?”
蜥蜴:“我們以前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隻有請你繼續待在這裡,相信我們研究員的努力。”
林浠注意到蜥蜴的語氣變得很客氣,讓他不禁想,這個喬鹿的地位應該也不低。
林浠:“我本體的情況怎麼樣了?”
蜥蜴:“意識活躍,完全與你同調,但是身體呈植物人狀態。放心,我們請了最好的醫護保證你的身體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