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皮有些鬆弛,眉毛稀疏。
她的左耳耳輪有缺角。
等等——這個女人,林浠已經見過了。
診療時,她就站在徐誌波的後麵,和其他人一起幫林浠做了簡單的體檢!
她叫什麼來著。
林浠默默回憶他們的身份卡。
啊,有了。
她叫周梅,42歲。
林浠揉揉太陽穴。
所以說,他的援助人員是徐誌波,企圖謀害他的人就是周梅?
如果是的話,未免有些太順利了。
反正還沒到截止時間,繼續觀察吧。
*
1:30-2:30為放風時間。
放風期間,15-20層所有人員在15層集合,15層有個室內體育場,羊羔們可以在此處活動。
按道理說,應當有300個羊羔,可實際到現場的,隻有五十人左右。林浠大概可以推斷出來,巢穴的空房間相當多,實際入住的並不多,以及在實際入住的羊羔裡麵,有不少已經不適宜出來放風了。
這些羊羔不都是十幾歲的,有好些顯然已經上了年紀,不知道在巢穴待了多長時間了。林浠想起夏元冶的話,異變所需時間因人而異,有的隻需要二十四小時,有的需要好幾年(恐怕這個也是委婉說法)。
每個羊羔依然身穿條紋睡衣,戴有口罩。
林浠很快就明白為什麼需要戴口罩。
因為他的嗅覺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看到其他人,不知道為何,那種饑餓感又一次湧了上來。他竟然能分辨出誰“好吃”,誰“不好吃”。
而很顯然,其他羊羔和他是一樣的。
幾乎每個羊羔從林浠的身邊經過,那眼神都是直勾勾的,就好像林浠很好吃——明明林浠的肉質依然是中下——唯一的原因,便是他的血。
看來在巢穴中,衡量羊羔的因素,很可能不再是肉質,是血。
祈淵總是很在意林浠的血。
夏元冶說林浠的血可以吸引所有“神明”。
而林浠在頭回麵見“神明”時,皮膚被割破,“神明”對他不感興趣。
這就說明——他的血因為異變,一直在變化。
而現在,他似乎變成了【行走的誘餌】。
十五樓,室內體育場。
由於沒有開窗,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簡直讓林浠頭暈目眩。
林浠越發煩躁,一方麵感覺自己處於危險之中,另一方麵,其他羊羔的氣味對於他而言簡直就是汙染——
那些氣味仿佛擁有了手腳,纏著他!貼著他!騷擾他!束縛他!感覺快窒息了!
他的心臟似乎就貼著耳膜,怦怦怦怦跳個不停,他的胃也變成了心臟,不斷騰跳著,叫囂著,這一切都讓他對自己感到陌生,讓他害怕,真想立馬逃走!
藍衣讓解散後,林浠趕緊去開了窗。
可是,流動的空氣並沒有讓一切變好,一切似乎都變得更加嚴重。
直到,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森林的味道。
隻要閉上眼,他就遠離了這裡的一切。
他獨自一人,踩在鬆軟的草木上,清泉流淌。
茂密的樹木,層層疊疊,他相信,層疊的樹木背後,是世間的奧秘。
所以他不斷往前。
嬌嫩的花朵簇擁著他。
蝴蝶那雙彩色的翅膀仿佛一對眼睛,時而睜眼望著他,時而閉眼沉默……
這一瞬間的感覺,融為了一個詞:
Epiphany(頓悟)
他感到頭皮發麻,仿佛有什麼觸碰了他的顱骨,給了他無窮無儘的靈感。
可是他又似乎什麼都沒得到。
他一無所有,焦躁不安。
就在這樣,雜亂、虛無又驚愕的時刻,林浠看到了祈淵。
祈淵站在羔羊之中,離他大概有四五米。
林浠意識到,剛才他嗅到的,正是祈淵的味道。
幾乎是本能地,林浠朝祈淵走去。
他碰到了祈淵的手指,後知後覺地發現,祈淵的手,很燙。
他聽到了祈淵沉重的呼吸,透過口罩,傳入他的耳膜。
祈淵死死地盯著林浠,眼底透著紅。
林浠疑惑地張嘴,想問,你怎麼了?
下一刻,他已經被祈淵推開。
祈淵死死地抓住林浠的肩膀,垂著頭,額上冒出汗珠。
他的聲音喑啞:“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