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兒子”二字, 李巧芬並沒有太大反應。在她的認知裡,兒子還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不可能是成年人。
薑柔見她依舊茫然, 鼻尖兒微微發酸。
程夕怕大家難過, 上前幾步,笑眯眯對薑柔說道:“小柔, 你和我一起拍張相片吧, 咱們還沒合影呢。”
她話音剛落,沈城東像尊大佛似的橫插在兩人之間,“我媳婦已經答應跟我拍照了, 你排隊。”
程夕看向他,為自己據理力爭, “可是我沒聽見啊?”
沈城東懶得跟她廢話, 直接攬過薑柔的肩膀,朝照相師傅那邊走去。
這是他們第一次拍照片,內心激動。
兩人今天都穿了綠軍裝,頭挨著頭,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俊男美女站在一塊兒,連照相師傅都覺得賞心悅目。
好不容易盼到他們拍完,程夕趕緊挽住薑柔的胳膊求合影。
照片要一個月之後才能衝洗出來,等大家走出照相館, 田文斌來到薑柔和沈城東的麵前,說道:“麻煩你們帶我妻子先回去, 我和小墨還要去趟公安局。”
所有疑惑仍未解開, 他打算找公安同誌幫忙。
李巧芬已熟悉薑家人,沒排斥跟他們在一起。薑柔主動挽住她,聲音溫柔, “咱們走吧,田叔辦完事就會回來。”
李巧芬轉頭看了一眼田文斌,又看一眼林墨,跟著薑柔他們走了。
回家的路上,薑柔不免擔心,“你說田叔他們會找到真相嗎?”
沈城東沉思片刻,也覺得事情不會那麼容易調查清楚。
如他們所預料那般,公安人員也覺得這件事比較棘手,畢竟過去二十多年了,早已物是人非。
公安人員隻能保證儘力調查,但多久能調查清楚,還是個未知數。
從公安局裡走出來,林墨的心情有些沮喪。田文斌出聲安慰道:“咱們慢慢來,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真相的。”
林墨點點頭,整理好心情,下一步,準備應對養父。
回到林家,林長平早已等在客廳。
他黑沉著臉,當聽到開門聲時,眼底劃過一抹戾色。
林墨走進屋,看到他的表情一點都意外,估計早有人向他通風報信。
“你乾嘛去了?”
“你不是知道嗎?”
曾經的父子對立而站,氣氛頗具微妙。
看著以前對自己唯命是從的兒子,如今像個狼崽子般和自己對著乾,林長平嗤笑,“我真沒想到,養你二十多年,竟養出個白眼狼。”
見他倒打一耙,林墨依舊平靜,“您當初是在哪裡撿到我的?還有,我上次問過您,為什麼您一直不告訴我真相?”
林長平深深看他一眼,回答:“因為我把你當成親兒子看待,不想你因為出身而難過。當年你是彆人撿到送給我的,具體是在哪兒撿的,我也不知道。”
林墨有種直覺,他一定知道真相,可他為什麼說謊?如果說謊,那麼隻有一種可能……
一切唯有等待,真相大白的一天。
程夕怕他衝動行事,一直等在單位宿舍樓下。見他回來了,忙迎上前問:“怎麼樣?他有沒有說,當初是怎麼撿到你的?”
林墨搖搖頭,把兩人的對話敘述一遍。程夕聽了直皺眉,她和他的想法一樣,總感覺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無利可圖的事,林長平從來不做。
“在得知真相前,你儘量和他保持現在的關係,畢竟在外人看來,他養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彆人可不會管你是怎麼長大的。”
“嗯,我知道。”
幾天後。
田文斌請薑家和孟家人吃飯,為感謝他們長久以來的照顧。
在飯桌上,陳愛荷這才知道,原來林墨竟是田家兒子!
她挑高眉毛,震驚不已。仔細瞅瞅兩人,長得確實有點像。
害~她以前怎麼沒發現呢?
孟書閣沒她反應那麼誇張,但也很吃驚,他舉起酒盅,對田文斌說恭喜。
“你這算是雙喜臨門,以後這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田文斌回敬他,麵色激動不已。
“是的,咱們都會越來越好的!”
李巧芬坐在他旁邊,像是感知到這份快樂,也跟著笑嗬嗬的。
林墨為她細心夾菜,她看了半天,才往嘴裡送。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心裡都挺難受。陳愛荷指著林墨,對李巧芬輕聲細語道:“嫂子,這是你兒子,他叫田墨。你多瞅瞅他,他是從你肚子裡生出來的。”
李巧芬聽了,真的看向他,迷茫中帶著一絲疑惑,“肚子?兒子?”
“對,是兒子,你叫叫看?”
眾人看向她,滿懷期待。
林墨更是手心冒汗,緊握成拳。
李巧芬定定看著他,過了許久,才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兒子”。
雖然知道她並沒有認出自己,但林墨依然很感動,心滿意足。
吃過飯,無人的時候,田文斌把沈城東叫到身邊,低聲說道:“如今政策有變,我能回去教書,就說明離恢複高考不遠了,你一定要抓緊時間學習,知道嗎?”
沈城東點頭應下,表示自己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
在清明節前夕。
錢國香和馮曉軍在大雜院裡擺了喜酒。雖然兩人經常意見不統一,但愛情的種子發了芽,誰都舍不得分手。
兩家家長,隻能隨了他們的意。
自從和薑文芳結了親家,彭雲霞沒占到過半點便宜,一直在妥協讓步,這讓她心裡有口惡氣難以下咽。
趁今天擺酒席,她決定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於是在接新娘之前,她悄悄找到馮曉軍,“一會兒如果司儀問你,以後誰當家?你必須說是你當家,聽見沒?”
馮曉軍一向聽母親的話,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另一邊,薑文芳也在給錢國香上課,“從今天開始,你就要邁進馮家大門。今天是個檻,如果邁好了,以後必定事事順心,如果邁不好,以後有你受的。”
錢國香穿著紅衣裳,坐在自家炕頭,一臉茫然,“媽,那我該咋辦啊?”
緊接著,薑文芳在她耳邊小聲嘀咕許久,直到新郎來接人,才結束話題。
在眾人的目光中,馮曉軍抱著新娘出了娘家,再把她放到自行車後座上,要騎著出去轉一圈才能回來。
他們的後麵還跟著好幾輛自行車,全是馮曉軍的朋友們。
在路上,錢國香先發製人,“一會兒司儀問咱倆誰當家,你必須說我當家聽到沒?”
馮曉軍一愣,腳蹬子差點沒踩住,他轉過頭問:“為什麼呀?我已經答應我媽了,說我當家。”
錢國香撇撇嘴,回答道:“我也答應我媽了,反正必須說我當家。”
馮曉軍抿了抿嘴唇,試圖商量道:“你這次能不能讓我一回,反正隻是假裝說一下,等以後過日子我讓你當家還不行嗎?”
可錢國香聽了不為所動,“在幾十個親友麵前,咋能說的是假話?反倒是你現在,隻對我一個人承諾有啥用?你到底答不答應?”
馮曉軍一臉沮喪,為了娶到媳婦,他不情願道:“行吧,我答應你。”
許是心虛,回到大雜院,他一直不敢看彭雲霞。
此時,彭雲霞還做著拿捏兒媳婦的夢,見他們回來了,笑容滿麵。
薑柔和陳愛荷坐在娘家這邊,見薑文芳一直穿梭在眾親友之間,仿佛今天是她的主場,陳愛荷不由得感歎:“你說你姑能把馮家拿捏成那樣,她是怎麼做到的呢?”
薑柔看向新郎和新娘,也覺得很神奇。
今天的酒席,還有很多彆的薑家親戚。因為薑秋雨,薑德山已和他們少有走動。
難得大家聚在一起,便有人對陳愛荷勸說道:“薑秋雨現在可是肉聯廠廠長的兒媳婦,你們差不多得了,至於把關係鬨得那麼僵嗎?”
陳愛荷被氣到心梗,於是嗆聲道:“我家和薑秋雨已經斷絕關係了,你們拿她當親友處是你們的事,少管我家閒事!”
這時,薑文芳走過來,幫腔道:“大姑,人家的事您就彆操心了,有那功夫不如多吃兩口菜,她薑秋雨再有本事,也沒見她去您家拜年。”
自從薑秋雨再次嫁人後,和薑家這邊親戚也都不聯係了,一眾親友聽她這麼說,心裡很不是滋味。
大雜院中央,在大家的見證下,錢國香和馮曉軍舉著紅本本宣誓,之後又喝了交杯酒。
在眾人的起哄下,司儀問他們以後誰當家,在大家的期待中,馮曉軍沒敢看他媽,支支吾吾道:“我媳婦當家。”
隨著話音落下,彭雲霞笑容一滯,心跟著碎了一地……
*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已到四月中旬。
還有一年多,薑柔就要大學畢業了。這天,電視台的張佩來學校,再次找到薑柔。
兩人坐在校長辦公室,張佩先是關心她的學習生活怎麼樣?
薑柔能猜到她為什麼來?但是,她好像來得有點早?
“我在學校挺好的,謝謝領導關心。”
接下來的談話,張佩沒再拐彎抹角。
“薑柔同學,你也知道,現在各行各業都急需人才,像咱們電視台也不例外,我今天來是給你畫個大餅,你想不想聽聽?”
薑柔淡定頷首,其實心裡很好奇這個大餅是啥?
“如果你以後的發展方向是電視台,那麼我能幫你爭取到正式工,你覺得怎麼樣?”
薑柔默默咽了下口水,很心動。
畢竟,大學畢業後哪怕成績優異分到電視台,也要過了實習期才有可能轉正。
沒聽說,誰剛進電視台就能轉正的。
這樣的條件,她哪能不心動?
工資差好幾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