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柔消化許久,才接受這種可能。
“如果你真是葉家人,以後有什麼打算?”
“暫時沒打算,不過每年,我會去祭拜親母。”
想到程夕姑姑所遭遇的那些,薑柔心裡很不好受。
覺得他這麼做是正確的。
怕他心裡難過,薑柔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溫柔安慰,“你的身世,一定會真相大白的。壞人,一定能繩之以法。”
他們不知道葉家是怎樣的家庭?不過看程夕和葉思易,覺得應該不會那麼難相處。
沈城東攬住她的肩膀,默默看著一對熟睡中的兒女,陷入沉思。
*
第二天。
薑柔先是把孩子們送到娘家,然後去上班。
經過昨夜交流,她和沈城東把心態放得很平。如果對方是家人,那很好。如果不是,也沒什麼。
日子仍要繼續過。
來到電視台,她先是和同事們一起去開會,看到範家申,忽然想到姑姑的拜托,她打算等中午休息,去求個簽名。
因為是剛來電視台,欄目組給她分配的工作並不多。
到了中午,她趁範家申要去食堂吃飯的間門隙,快步走上前,微笑打招呼,“範老師,您好。”
範家申今年28歲,屬於那種玉樹臨風,很穩重的男人,聽到她的稱呼,忍不住輕笑,“薑柔同誌,咱們還是以同誌相稱吧,你叫老師都把我叫老了,我還沒對象呢。”
薑柔尷尬地笑了笑,她一直以為他有三十多歲……
一上來就出師不利,她有些難以開口要簽名。
本想隨便說句話搪塞過去,就聽對方問:“你找我有事?”
薑柔深深吸氣,決定還是要吧。
“範同誌,是這樣的。我姑姑特彆喜歡您和咱們這個欄目,她想求張簽名可以嗎?”
範家申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沒問題,我現在就幫你簽。”
見對方這麼好說話,薑柔趕緊拿出日記本和鋼筆畢恭畢敬遞過去。
想到姑姑還有要求,她紅著耳根說道:“麻煩您寫——致薑文芳同誌,再簽上姓名就可以了。謝謝你!”
“好。”範家申接過筆和本,在空白頁龍飛鳳舞寫下那段話,然後再把它們還給薑柔。
剛好這一幕被路過的馮鋼看見,他冷哼一聲,與他們擦肩而過。
薑柔也看到他,覺得這人怕不是有毛病?
晚上回到大雜院,她先是去姑姑家,把日記本交給對方。
薑文芳看到上麵的簽字,臉上笑開了花,吳庸見狀,忍不住酸道:“至於把你樂成這樣嗎?我年輕時候比他好看多了。”
“可惜你已經不年輕了,而且我也沒看見。”
薑文芳把日記本小心翼翼放進抽屜裡,完全不給麵子。吳庸老臉通紅,徹底不吭聲了。
薑柔忍笑離開,回到家便聽到母親在抱怨天氣。
“這是不是要下雨啊?感覺悶得上不來氣。”
薑柔看了一眼天色,也覺得要變天。怕夜裡下雨,陳愛荷把外麵晾的衣服,全收進屋。
晚上回到家,哄睡兩個寶寶,薑柔總覺得有些心慌。
見她一直在愣怔出神,沈城東問她怎麼了?
“你覺不覺得今天特彆悶?”薑柔拿著蒲扇猛扇風,心情並沒有因此變好。
“你吹風扇睡吧,彆怕浪費電。”沈城東把風扇挪到床邊,打開電源開關。
不一會兒,扇葉轉動,“嗡嗡”作響。薑柔躺到床上,努力入睡,不知過了多久才睡著……
另一邊,程家書房。
程遠征站著接起電話,對方向他彙報許久。他抿唇默默聽著,直到彙報完畢,才開口:“把人帶回來,不要驚動彆人。”
等掛掉電話,他坐回到椅子上,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天色,整整一夜沒睡。
第二天清早,他沒去單位,而是坐車前往總軍區大院。
經過通報後,走進一棟二層小樓。
葉思易見他來了,開心問道:“大舅,你怎麼來了?”
程遠征朝她解釋,“找你爺爺有點事。”
說完,便問:“他老人家呢?”
“應該在書房吧。”
傭人趙嬸在這時走過來笑嗬嗬地說:“程先生您來了?首長在書房呢,我帶您過去吧。”
程遠征深深看她一眼,點頭:“好,謝謝。”
敲響書房門,走進去。
老人正站在書桌前,練習書法。
見他來了,放下毛筆,抬眸問:“這麼早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葉鴻霖雖已六十多歲,但看起來精神抖擻,那雙厲眼帶著殺伐果斷,渾身上下散發著不怒而威的懾人氣勢。
程遠征頂住那股無形的壓力,道:“葉伯伯,我找您有重要的事情說,咱們去外麵談吧。”
葉鴻霖挑眉,拿起桌上的電話聽筒,撥了一個內線,等掛掉電話後,說道:“你可以說了,這棟房子裡的人都被調走了。”
程遠征不放心,到門外觀望過後,才相信。
見他如此謹慎,葉鴻霖隨之表情更加嚴肅。
“到底出了什麼事?”
程遠征站到他麵前,一五一十彙報沈城東的身世。
老人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最後雙手搭在一起,陷入思考當中。
怕他不信,程遠征從懷兜掏出沈城東的照片,放到他眼前。
“您看,他和您年輕時長得很像。”
葉鴻霖看向那張照片,過了許久才收回目光。
程遠征見狀,繼續彙報,“那個產婆已經承認,當初程意先是生出女兒,在生兒子的過程中,突然哮喘發作,等她把兒子生出來時,人已經快不行了。送去醫院後因搶救無效去世。至於兩個孩子,全都交給趙嬸照顧,之後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葉鴻霖抬眸,問:“還有嗎?繼續說。”
其實在1953年回國之後,他也曾做過調查,但當時產婆所說的,與現在有很大出入。
“如今可以肯定,這件事跟趙嬸有關,但她背後的人,我又查出一件事情。”
“什麼事?”
“在程意去世當天,產婆曾看見一個男人和趙嬸有過短暫見麵,至於那人…目前的懷疑對象是林長平。”
葉鴻霖蹙眉回憶,沒想起誰是林長平?
“你為什麼會懷疑他?”
“因為他和產婆所描述的那人一樣,下巴有一條長長的疤痕,那是他年輕時因救人留下的。我和他曾打過交道,所以很清楚那道疤怎麼來的。而且,他有個養子,叫林墨,跟沈城東同年出生,卻相差四個月,這一點很怪異。”
如果說,沈城東是他抱走的,那他為什麼要收養林墨呢?這之間門必定有什麼關聯。
葉鴻霖聽完所有,沉聲交代道:“等那個產婆回到京市,要第一時間門通知我。”
“好,我知道了。”
“至於那個林長平,我會派人調查,你不用再插手。”
程遠征聽了,回絕道:“我已經答應林墨,給他一個答案,這件事我必須親自弄清楚。”
見他執意如此,葉鴻霖點頭答應了。不過,仍提醒道:“凡事要小心,彆傷到自己。”
等程遠征離開後不久,調出去的人分批都回來了。
葉鴻霖坐在一樓客廳看報紙,見趙嬸拎著個菜籃子準備去廚房,他出聲把人叫住。
“小趙,你過來一下。”
趙嬸放下菜籃子,走過去忙問:“首長,您叫我有啥事?”
葉鴻霖放下報紙問:“今天廚房做什麼菜?”
“做紅燒獅子頭,您看行嗎?”趙嬸回答得畢恭畢敬,同時想不明白,老爺子今天怎麼關心起飯菜了?
“你坐吧,咱們聊聊。”
趙嬸不敢坐,仍站在那裡,“您有話就問,我站著就成。”
葉鴻霖抬眸,目光炯炯,很有壓迫感。
“你覺得葉家人對你怎麼樣?”
這一問,趙嬸整個人都慌了,她強裝淡定道:“您和其他人都對我挺好的,我要謝謝您肯收留我這麼多年。”
葉鴻霖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又問:“我有兩子一女,你覺得他們怎麼樣?”
趙嬸被問得一愣,根本猜不到對方為什麼這麼問,隻能撿好聽的說:“他們都是大好人,對我也好,這都是隨了您的優點。”
“那他們的伴侶,你覺得怎麼樣?”
“我,我看都挺好。”趙嬸回答得磕磕絆絆,恨不得現在拔腿就跑。
見差不多了,葉鴻霖沒再繼續嚇唬她,“行了,你去廚房吧。”
趙嬸一頭霧水,有些猜不準對方的想法,打算抽空去找人問問。
這天夜裡,她悄悄走出大院兒,並不知道在出門的那一刻,就被人盯上了……
*
兩天後。
沈城東跑完短途貨車回來,就聽運輸隊裡的同事念叨,“你說,這也太不公平了,憑啥這次單位分房沒有我啊?還是你好命,找個媳婦自帶兩間門房,如果我長成你這樣,也去當上門女婿。”
平時大家經常開這種玩笑,沈城東並不覺得當上門女婿有什麼丟人的。
他回道:“你想當,也要看你媳婦同不同意。”
聽到這話,周圍人哈哈大笑。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喊:“沈城東,有個老先生找你!”
大家聞聲轉過頭,隻見有個精神矍鑠的老人,穿著一身中山裝,站在不遠處,表情嚴肅。
很顯然,他聽到了剛才的對話。
沈城東望向他,猶如看到自己老了之後的樣子。
隻一瞬,便猜到其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