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房間沒有門鎖,敞開的房門,誰都能進去。
陸炎之沒參與過,也不願跟懷姣說這些,他提醒般瞥了虞放一眼,警告他不要亂說。
虞放不怎麼在意地挑挑眉,他似乎想到什麼,突然話題一轉,朝懷姣問道——
“對了,我聽說你最近在什麼搞直播?”
“哪個平台啊?要不要過去幫你撐撐場子。”
虞放問話的聲音不怎麼小,客廳裡原本喝酒玩牌,各自聊天的眾人,聽到這有些新鮮的話題,十分好奇一般,一瞬間都朝這邊看過來。
懷姣被那些或好奇或看熱鬨的目光注視著,有些不適地抿了抿嘴唇。
“我說你課都不上乾嘛去了,合著去做……主播了。”
虞放說話時,刻意停頓了一秒,隨後扯著唇角,笑道:“不是跟蹤你哈,主要那天無聊,想看看之前關注的擦邊主播跳跳舞,就那種穿黑絲包臀裙的,裙子特短的,你知道吧?我看她們會扭得很,想給她們打賞點兒來著,沒想到……打開軟件就看到你了。”
“怎麼樣?那裡賺不賺錢啊?”
“我看也挺多人打賞你的,沒聽說你也會…”他目光落到懷姣臉上,輕笑一聲,“跳舞啊?”
“虞放。”陸炎之有點嚴肅的聲音,打斷了虞放還要繼續的話題,“懷姣不會跳舞,也不需要你的打賞,你說話禮貌一點。”
“他長得好看,大家都喜歡,網絡上露臉掙錢沒什麼好丟臉的。”
陸炎之說話的語氣,總是溫溫和和的,哪怕他看似幫腔的台詞,在眼下一眾根本不缺錢的富二代眼中,像是直接把懷姣定格在一個在他們看來既難以理解、又有些可笑的身份角色裡。
“誒,我聽說做主播一定要有大哥是不是?你們私底下加不加微信啊?”
“得刷夠錢才能加吧?也不能說隨便刷個幾百幾千的就想泡人家主播。”
“說什麼呢,我們懷姣就這長相幾百塊也拿不下啊?我看至少得這個數,才有可能。”
一個一身潮牌,打著唇釘,看上去十分陌生的青年,當著眾人的麵,伸手比了個數字。
誇張的數額和手上的動作,一時間惹得周圍的人都忍不住跟著笑。
“彆開玩笑了。”陸炎之皺著眉,待眾人說完後,才再次出聲打斷。
懷姣搭在沙發上的小臂,細微顫了顫,手指蜷縮著,無意識抓住沙發的邊沿。他目光垂下,怔怔落在眼前的大理石茶幾上。
聽著身旁的陸炎之,如同之前無數次一樣,在他每次因為各種理由被欺負、被言語羞辱完之後,又端著高姿態,維護一般的體貼安慰他。
“他們都是開玩笑的,你不要生氣,好嗎?”
“不舒服的話我讓他們道歉,好不好?”
隻是從沒有哪一次,是像這樣的。
明顯到連懷姣這樣蠢笨的頭腦,也能清楚體會到他的用意。
他在生氣,也在報複自己。
明顯到懷姣都懶得問出那句:那你為什麼不能從一開始就阻止他們說我呢。
這樣的質問好像毫無意義。
所以懷姣說“嗯”。
他抬起微有些濕潤的黑色眼睫,看著陸炎之,說:“嗯,我不舒服。”
“你讓他們給我道歉吧。”
……
對陸炎之來說,不管是在校內還是校外,曾經他和懷姣都算得上形影不離,表白事件之後,這是第一次,兩人這麼多天沒見過麵,沒說過一句話。
他確實是有氣的。
一帆風順沒怎麼受過挫折的人生,好像從沒因為誰,這麼惦念過。
那種感覺很奇怪,想的時候抓心撓肺似的想。一閉眼,一做夢,夢裡都是那張臉。
夢到他叫自己學長,乖巧又聽話的總是跟在自己身後。社團聚餐裡喝多了酒,披著自己的外套,趴在他身旁的桌子上,眉眼皺著,眼尾鼻尖都染著紅暈。
漂亮的要命。
漂亮的讓他忍不住在酒桌上就拿出手機拍下來,照片存在相冊收藏裡,一想起他就忍不住點進去看。
氣的時候,又是咬牙切齒的氣。隻想到他連信息都不願意回,躲著自己連學校都不來時,就恨不得什麼都不管的直接找到他家裡去。
站在他麵前,掐著他脆弱細長的脖頸,逼問他——到底在裝什麼,為什麼拒絕自己,你自己長成這副樣子,不就是讓男人搞的,裝什麼裝啊。
他覺得自己明明應該沒那麼喜歡的,隻是沉沒成本在作祟。
一切或衝動或極端的情緒,都暫停於今晚再次見到他的那一眼。
“你彆又像個舔狗一樣。”虞放自己視線都收不回來,卻還要在旁邊提醒他,“他不吃這套。”
陸炎之收斂了下。
所以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和好之前,還是要給這個人一點教訓,讓他學學乖。
……
季斯千為今晚的生日聚會,特意請了好幾個調酒師。
屈項代表體院的一行人因為和對方圈子不合,在一開始的客套過後,沒一會兒就遠遠坐到一邊玩去了。
沈承遇讓季斯千堵著,坐在客廳靠近廚房的吧台前,麵前擺著一杯精心調製的高濃度雞尾酒。
沈承遇抿了口,有些甜膩的氣味讓他皺著眉,將杯子推到一旁。
他心裡其實煩躁得要命,想走,腳下又跟紮了根似的,走不掉。
身後客廳裡,傳來各種起哄吵鬨的聲音,沈承遇忍著火氣,偏不轉過頭去。
“道歉?你真敢開口啊?”
“我笑了,你要不把褲子脫了換條裙子站上麵給我們扭一段試試,我們看爽了,彆說跟你道歉,跪下來舔你都行。”
“你是不是喜歡被人舔啊?你榜上大哥有沒有舔過你——”
那人的話甚至沒有說完。
“啪——”的一聲。
空曠大廳裡,極其清脆,皮肉相貼的脆響聲,將所有人驚了個激靈。
沈承遇一下子站起來,轉過頭去。
懷姣坐在客廳中間,打過人的那隻手,甚至還停在半空中。
微微發著抖。
沈承遇麵色驟然陰沉。
他大步走過去,伸手,一把拽住懷姣打人的手,將他從沙發邊上拽起來——
沈承遇身高接近一米九,常年鍛煉的體育生,一雙手跟鐵鉗似的,指骨都能陷進肉裡,抓得懷姣動彈不得。
特意漂染過,極淺的白金色發色,配著他鋒利的眉骨輪廓,隻稍微冷下臉,就是一副極凶的麵相。
周圍眾人既興奮、又幸災樂禍的目光中,沈承遇拽著懷姣,目光冰冷,盯著他那張蒼白的小臉,寒聲道:“你打我就算了,你還敢打彆人?”
“要遇到欺軟怕硬的畜生還起手來,我他媽看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