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廚子跟在他們身後清楚地知道一切,明白這是新娘子心裡不舒坦。要他來說,這個東家的酒席是附近鄉裡數一數二的好,光是看搭設的棚子和灶台的數量就知道,拿到縣城裡去也不會覺得寒磣。再一看對方出手闊綽,頓時後悔接了吳家的酒席,還不如到這邊當個打下手的,說不準東家一高興很能賞錢。
反觀他這家東家,在市集上遇到的。當時男方媽跟男方一起,為了八個菜討價還價。婆家媽還要自己提前買好做酒席的菜就怕被他吃回扣。
也就十桌菜,用料混加在一起也費不了幾個錢,想貪都沒處貪。要不是男方好說歹說,老太太當真會提前買好菜就等著自己帶人過去做。
有本事菜也自己炒了最好。
劉廚子慢吞吞地跟在他們後麵,覺得女方很可憐。他就不信晾曬場說給人就給人,但凡有點腦子的都知道是男方說謊。
得咧,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方芳到瓦房正屋裡沒見到陳秀芬,吳輝喊了一聲:“娘,你乾啥呢?”
“我這就出來。”陳秀芬疲憊地聲音從下屋傳來。
方芳沒等她出來,先一步來到下屋。映入眼簾的是一地花花綠綠的糖紙,和兩桶沒有任何包裝的硬糖塊。
陳秀芬還坐在小板凳上,用手一點點的搓著糖紙把硬糖卷在裡麵。
她做事太專注,沒有發覺門口站著人。包上硬糖後,兩頭一擰,就跟小賣部裡賣的散裝糖一模一樣。
她呸了一口吐沫星子在拇指和食指上,撚開一張新的糖紙,像剛才一樣卷著硬糖,兩頭一擰。又一塊喜糖成功做成。
方芳看在眼裡,渾身都在顫抖。指著陳秀芬半天說不出話。
人家二糖廠的糖都是工人們穿著工作服在流水線上製作的整包糖。哪裡有婆婆自己包的道理,這根本就不是二糖廠的糖,就是個小作坊出來的黑心貨!
“哎喲喲,真叫我大開眼界。”劉廚子憋不住地說:“我幫彆人辦酒席,沒有一百家也有五十家了,還是頭一回看到省錢省到這份上的。要我說啊,您想省錢就彆辦酒席了,結婚證一拿不就成了你家人了麼。何苦自己為難自己呢。”
陳秀芬還沒注意到事情的嚴重性,她以為是誇讚她節儉。見到方芳來了先是把糖紙往邊上一扒拉,甩了甩累酸的手說:“不擺酒席怎麼成,村子裡人情往來不得花錢啊,我還得把我家小輝從前隨禮的錢都掙回來呢。”
“娘!你不是說好在二糖廠拿糖嗎?市集上賣的多便宜啊,你怎麼、怎麼你自己做起來了?!到底是哪個作坊買的,我陪你去退了!”吳輝覺得臉上無光,攔住要走的方芳,當著她的麵質問陳秀芬,免得方芳把他也埋怨上。
陳秀芬瞥了他一眼,絲毫不在乎方芳此刻麵臨崩潰的情緒,洋洋得意地說:“退什麼退,這就是二糖廠的糖,嘿嘿,我專門到他們回收的庫房裡要來的,一分錢沒花。”
劉廚子知道回收糖都是市麵上流動到不能流動的過期貨。中國農民節儉樸實,隻要是還能吃到嘴裡的東西,就不會拿來扔掉。被扔掉的絕對是不能再放到嘴裡的。劉廚子拿起桶裡的糖打開,發現硬糖黏在糖紙上不說,還把五彩繽紛的糖紙顏色沾在糖塊上。好好的一塊硬糖變得黏糊糊不說,還有被印染的亂七八糟。
顯然方芳也看到這一點,她陰沉著臉地對劉廚子說:“師傅,麻煩您到外麵等一下,我跟我婆婆商量商量,明天的酒席她還想不想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