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 幫忙(1 / 2)

陳威從窗戶裡看不到外麵的情況, 他伸手想要借力從窗戶裡出去。倉庫的窗戶有兩米高,他剛掛在上麵,就看到月光下閃著寒光的菜刀凶殘地從他手腕上劃了過去!

‘啊啊啊!’陳威大叫一聲,手上卸力, 當時就摔了個四仰八叉。

在他後麵拖著他的胡子也被他弄了個踉蹌, 就見陳威抱著手腕說:“有人在外麵用刀砍我的手, 我的手沒了, 我的手沒了!”

胡子低頭一看,照著他屁股踢了一腳說:“胡嚷嚷什麼, 你的手不還在上麵麼。”

陳威一看, 雙手完好的在眼前。他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地看著窗戶外麵閃動的銀光,知道對方手下留情用的是刀背砍的。

手邊的收音機還放著吱呀吱呀的喪歌,陳威知道他們這下是出不去了, 無力地伸手把收音機關上。

他聽到胡勝利在外麵,心想著胡勝利要是不想共沉淪, 肯定會想辦法救他們出去。

他想的沒錯, 胡勝利正在跟蘇桃商量說:“這事發生在市集裡麵, 應該由管理處處理。你先把大鎖頭的鑰匙給我,我把人帶回去, 肯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蘇桃明白他的思維, 市集裡麵的事情要管理處處理, 管理處現在就胡勝利值班,也就是說這件事繞來繞去還要繞到胡勝利手上。

他能好好給處理嗎?

不能。

蘇桃麵帶微笑地看著他說:“管理處不姓胡,要是非要交給管理處處理, 那就等早上於主任上班,由她來看。”

“我是值班的負責人,有權利管理倉庫發生的突發事件。”胡勝利中氣十足的跟蘇桃喊道。在他眼裡, 蘇桃不過是個年輕姑娘,不經事。他隨便編造一些話就能糊弄過去。沒想到蘇桃軟硬不吃,要不是他攔著,蘇桃已經讓人去派出所報案了。

事情要是鬨大,胡勝利明白自己不可能端著管理處的鐵飯碗了。他使勁在臉上勾出一絲笑容,跟蘇桃說:“不是我說你,這間倉庫放在這裡不是一天兩天了。裡麵萬一有沒地方睡覺的要飯的,被你突然抓住,嚇的傷到自己怎麼辦。我看咱們就先把門打開,然後再說後麵的話。”

把門打開?眼睜睜看著裡麵的人跑走?

蘇桃搖搖頭,堅定地說:“等到天亮,於主任在這裡我當著她的麵開門。要不然我是絕對不會放虎歸山。”

胡勝利好話歹話說儘,實在沒辦法,往倉庫前麵的花壇上一蹲,拿起一根煙點了起來。

林賦歸回到平房給蘇桃拿了件軍大衣披著,估摸著夜間溫度至少有零下十多度,彆說蘇桃,他都受不了。

他怕蘇桃也像他似得折騰一晚上病了,把平房裡的小凳子、煤爐全提了過來,儼然一副要跟裡麵的人耗到天亮。

胡勝利都要絕望了。

看著蘇桃坐在爐子邊上烤火吃花生,安逸的他都要瘋了。

最後,天光一點點從東方出現。

胡勝利實在耗不住,一改往日驕傲不屑的態度,央求蘇桃說:“姑奶奶,一晚上都過去了,您還沒消氣啊?”

蘇桃歪著頭看著胡勝利,精神頭足足的。胡勝利歎口氣,跟蘇桃坦白:“得,我先給你賠個不是。”

蘇桃裝作聽不懂,問:“你為什麼要跟我賠不是,是裡麵的人想要嚇唬我,跟你有什麼關係?”

此時街道上已經有起床做早點的人,路上陸陸續續出現行人。

破曉的天光刺痛胡勝利的眼睛。他要是再不把這件事處理,等到於主任一上班,肯定要把陳威和胡子一起帶到派出所。那個時候就完了,他作為知情不報,偷給鑰匙的參與者,這份工作丟定了不說,說不準也會被安個牛鬼蛇神的高帽子。在市集示眾,裡頭任人嘲笑。

“裡麵待著的人你也見過。其中一個就是陳威。”胡勝利想了想,乾脆把話攤開講:“另外一個也是陳家溝的人,叫胡子。”

蘇桃看了眼林賦歸,他們沒聽過這號人。但是陳家溝有印象,是個凶殘的地界。

胡勝利說:“他們陳家溝的人對我父輩有恩。這次因為想要用便宜的價格把倉庫租下來,就在裡麵鬨了幾天。”

“可不是鬨了幾天吧。”蘇桃打斷他的話,指了指她住的平房說:“已經被鬨走兩家人了。”

胡勝利一噎,歎口氣說:“對,是鬨了兩個月。活生生把一年三百元的租金鬨到了一百八。沒想到被你撿了個現成...但是那兩家人真不是被鬨走的,他們本來就有不續租了,想要搬走。”

“我過來以後你們就開始裝神弄鬼,想要把我嚇唬走。”蘇桃明白這點以後,跟胡勝利說:“你是管理處的人怎麼不知道降價了?”

胡勝利難堪地說:“前年我轉租過兩間倉庫,被於主任發現了。她就不許我碰倉庫相關的事。”

“所以是你錯過了機會,卻讓我來承擔後果。”蘇桃冷靜地說。

林賦歸抿抿唇,沒有笑出聲。

胡勝利見到越來越多的行人出現,平房裡的人也都起來了。他怕事地說:“要不然把人放出來,我跟他們說好,不讓他們跑。反正你們也都知道他們是陳家溝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報了警一樣能去陳家溝抓他們。”

蘇桃想著也沒損失什麼,就看了眼林賦歸。林賦歸再呆一會兒就要去上班,在這邊耗不了了。還不如讓蘇桃到管理處去。

胡勝利看他們沒有意見,就走到大鐵門外麵,衝著裡麵說道:“阿威、胡子,你們彆衝動。現在把門給你們打開,你們彆著急,有話坐下來說。”

蘇桃聽到裡麵應了一聲,林賦歸將她拉在背後。房頂上守著窗戶的蘇中華與蘇衛國也跳了下來。外麵人多了起來,他們把刀藏到衣服裡麵,兩個人抱著胳膊一左一右,凶神惡煞地活像是蘇桃的保鏢。

事情既然敗露,裡麵的陳威走出來並沒多掙紮。蘇桃探究的看過去,看到他眼裡隱藏著的焦慮。

胡子在他身後出來,塊頭是陳威的一倍,能把他裝進去。

要不是蘇家兩兄弟在這裡,光是林賦歸一個人是絕對沒辦法治住他們。

幾個人進到管理處辦公室,按照牆上的掛鐘顯示,現在剛剛六點。

陳威前幾天在蘇桃麵前傲嬌的不行,被人抓到現行後,抖著腿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他在心裡乞求千萬彆被抓去拘留,他家裡離不開他。

胡子比他冷靜,黝黑的一張臉上看不清表情。

“我想你們也知道陳家溝的情況。”胡勝利把沙發讓給蘇桃,自己坐在椅子上,跟蘇桃和她的家人們說:“他們村子裡這些年都靠賣蘆葦製品為生。後來遭了一場火,上麵不許陳家溝的人繼續編製這些玩意。可你們知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要不靠蘆葦為生,他們都沒有維持生計的手段。”

陳威想抽煙,可惜身上沒有。他麵露不爽地說:“跟她說這麼多乾什麼,大不了有責任我擔子。”

胡子馬上不樂意了,跟陳威說:“你瘸腿的娘等了一晚上,你現在不回去還想一直不回去嗎?你讓她一個孤寡老人怎麼生活。”

胡勝利也跟陳威說:“我們就事論事,你不要意氣用事。你在這裡逞一時之勇,有沒有想過你娘怎麼辦?你不在邊上伺候她,誰管她?餓死、凍死,陳家溝這樣的人少了嗎?!”

陳威頓時沒話說,他怎麼會不知道,可事情已經到了這份上,人贓並獲,還能怎麼辦。

蘇衛國想了想,掏出一包煙遞給他說:“抽著,我戒了。”

看到陳威手背上一道深紅的印跡,蘇衛國笑著說:“當時聽到你一慘叫,我還以為真把你手砍下來了。還琢磨手感不對啊。”

他這話說的狠,軟硬兼施,既給了煙,還讓陳威他們知道蘇衛國他真乾過這樣的事,讓他們小心點。

陳威聽了果然臉色變了一下,不自然地接過煙,跟蘇衛國說了聲:“謝了。”

見這邊沒事,胡勝利又說道:“陳家溝的日子過的苦,一下子沒了經濟來源都慌了。家裡不能存放太多蘆葦做的東西,就集體商量著租間倉庫偷藏著。這樣就不怕上麵來人突擊檢查,就算看到家家戶戶有些蘆葦做的東西,也當做是自己用的。”

說到這裡,蘇桃就明白了。

胡勝利緊接著說:“我剛也說了,他們也是一時太著急。想著要便宜點把倉庫租下來。也就是裝神弄鬼,沒想著真傷害你們。而且你們也看到,他們連個口袋都沒帶,也不是想要偷東西。”

胡子在邊上也點上一根煙,他淡淡地說:“我爹娘身體不好,三年前的冬天沒熬過去,在炕上凍死了。我是一早上發現他們的,當時身子都硬了。你們不知道,蘆葦看起來一捆很多,使勁上一捆蘆葦燒不上一個小時。晚上做飯燒一下,睡覺之前燒一下,等到半夜你摸炕,都是冰涼的。每年冬天我們陳家溝都有老人死在自己家炕上。我們一個村子湊錢租倉庫,就想著能便宜點。也是我們被金錢蒙蔽了思想,走了資本主義的道路,落到今天的下場也是活該。”

蘇桃問道:“政府不管你們?”她知道政府對村子裡後進家庭都有補貼,怎麼陳家溝過的這麼難。

胡勝利回答她的話:“陳家溝子在咱們峰華縣和峰山縣的中間,從前的事你們應該聽說過,兩邊縣政府都不承認陳家溝是自己的地盤,一來二去陳家溝就這麼放置下來。就靠著村民委員會自己管理。裡麵的一應優惠政策都沒有。”

聽到胡勝利的話,蘇桃等人徹底沉默了。

此刻,陳威在一片寂靜中開口說道:“我們跟你們說這麼多,也不是賣慘。該怎麼就怎麼,就是跟你們說一下這個情況。倉庫既然已經租下來就是你們的了,以後我倆不會再碰。”

胡子也表態說:“實際上我們陳家溝的人很好客,特彆希望有人過去帶動一下經濟,咳咳,做點小買賣。我們村的人都很樸實,還是以前的思想。大家都覺得做買賣是投機倒把,不願意出來吆喝。隻能蹲在村子裡靠我們幾個年輕人往外麵銷。我說這話就是希望輕輕的扭轉一下大家對陳家溝的看法。”

說完,胡子頓了頓又補充道:“錯在我們,千萬彆因為我們兩個人的一時衝動,害的你們對陳家溝整體有了偏見。陳家溝早就不是集中營,它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貧窮且落後的小村子。我們這樣做隻是為了活下去。”

蘇桃:“......”

林賦歸:“......”

蘇中華、蘇衛國:“......”

蘇桃默默地想:怎麼覺得自己成了壞人了呢...

等到於主任上班,了解情況後詢問蘇桃:“你打算怎麼處理?”

蘇桃看著垂頭一聲不吭的兩個人,問於主任:“這種情況一般會怎麼處理?”

於主任想了想說:“按照以前那一套就是戴高帽遊街。”

“這不大好吧。”蘇桃說。

蘇衛國也說道:“都是大老爺們的,這樣乾完還怎麼當男人。現在又不是那幾年,不至於搞那一套。”

於主任說:“主要就看你們被害方是什麼態度,要是嚴懲,就送到派出所裡拘留一個月。要是覺得可以放一放,今天讓他們給你們道歉,寫下保證書。”

蘇桃跟林賦歸商量了一下,又問了蘇中華和蘇衛國的想法。

商量完看到陳威和胡子眼巴巴看著她,蘇桃狠狠地瞪了過去。陳威心一涼,想著這人看起來就不好惹,這次八成要被拘留了。可憐他娘腿腳不好無人照顧,也不知道陳家溝的人會不會看到以往的麵子上幫幫忙。

“你考慮好了?”於主任問蘇桃。

蘇桃點點頭,嚴肅地看了陳威和胡子一眼,看到他們驚惶的眼神,心下一軟,把一起做的決定說出來:“我選擇寫保證書。”

聽到這話,陳威黯淡的眼神頓時有了光。他熱切的看著蘇桃,仿佛看著救命恩人。蘇桃要是嚴懲他,他的老娘可真要遭罪了。

陳威抱著拳跟蘇桃說:“感謝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是我們在你麵前造作了。多有得罪,要是以後有需要的地方到陳家溝找我,說一聲陳威大家都認得。”

胡子黝黑的臉上總算露出表情,咧著嘴露出一對大白牙,明晃晃地跟蘇桃說:“感謝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以後發大財!我胡子也一樣,去陳家溝喊一聲,都知道我。”

於主任見蘇家人不追究,鬆下一口氣,轉頭看著垮著一張臉的胡勝利。胡勝利一激靈,跟於主任說:“不然您也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

於主任端著茶杯不輕不重地放下,似乎暗示著對胡勝利的處罰:“扣三個月工資,期間禮拜日休息時間全部值班。要是再犯,就不用待在管理處了。”

“誒誒,好好。”胡勝利馬上答應下來,這可比他想象的要好。

事情處理完,蘇桃送林賦歸上班後,跟蘇中華與蘇衛國一起來到攤位上。

他們剛到攤位,胡勝利胖乎乎的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跟蘇桃說:“那個...倉庫的鎖你們換一把吧,為了安全起見,我就不跟你說換誰家的好。主要是倉庫鑰匙常年掛在管理處,誰都能拿,我擔心你丟東西。”

蘇桃一下想明白了,胡勝利不但擔心她丟東西,也怕丟了東西又把賬算到他頭上。

“行了,我知道了。”蘇桃淡淡地說。

胡勝利悻悻地站在邊上,猶豫著開口說:“你這鹵鴨脖不錯啊。”

蘇桃冷漠地說:“那也不給你吃。”

胡勝利‘嘿’了一聲,從兜裡掏出一張大團結,說:“給我來...五塊錢的,我請管理處的同事一起吃。”

蘇桃接過錢,嘟囔著說:“這還差不多了。”

給他裝五塊錢的鴨脖,滿滿兩兜子。胡勝利站了一會兒,看蘇桃忙活自己的了,就走了兩步。隨後又轉過頭,走到攤位上,問蘇桃:“你咋不給我送鴨架呢?”

蘇桃看他八字胡配著一張大餅子臉,直言不諱地說:“就不給。”

胡勝利怔愣了一下,隨即苦笑了一下,跟蘇桃說:“我就是想幫一把陳家溝...得了,是我的錯,我給你賠不是了。謝謝你今天饒過我,從今兒開始你就是我的姑奶奶。”

“誰要做你的姑奶奶。”蘇桃忍不住唇角往上翹了翹。胡勝利這副表情在她眼裡好像《西遊記》裡的龜丞相,巴巴地湊上來讓人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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