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給她夾菜,耐心聽她說話,在她換下一個工作提案前,他插了句:“先吃飯。”他等她吃上,拿起茶壺給她添茶,“吃飯時間不說公事,餘總。”
餘笙以為是他聽得不耐煩:“好吧。”他剛給她添滿的茶,她一口氣喝了三分之二,他繼續給她倒滿,她看著問,“你今天忙嗎?”
繞來繞去繞不過去的工作,他笑了笑。
餘笙反應過來:“不說了,我不說了。”
她低頭吃菜,陸衍往她手機發了個小程序鏈接。
看到屏幕跳的是他名字,她沒解鎖,直接問:“什麼?”
“打開看看。”陸衍下巴示意。
餘笙點開來看,是個標題叫“笙笙小姐姐的願望清單”的小程序。她不明所以,下意識看他。
陸衍解釋:“笙笙小姐,從現在起,我正式對你發起追求。”
餘笙無語,她不理解,他們戒指都戴上了,還追求?但潛意識裡,她又是高興的。
“怎麼追?”她晃晃手機,直白問,“這個?”
陸衍臉色略不自然:“嗯。”
她難得見他這樣,特彆好奇,“誰給你出的主意?”一看就不像是他能說出來的。
陸衍為難:“百度。”
餘笙“噗嗤”笑了,她怕打擊到他,捧著手機裝模作樣擺弄,空著的手撈起茶杯遞到唇邊小口小口抿。喝完了也沒能“壓驚”,她又端起茶杯。他恰好提著茶壺給她添水,兩人的手碰到一塊。
冰涼的觸感在她手背,是陸衍無名指的戒指。他左手拎壺,跟她手貼著手,兩個戒指碰了碰。
餘笙猛地收手,水壺的茶灑了一點點。
陸衍及時收住,繞到她這邊,“燙著了?”他不關注戒指,看的是她手背。
確實燙到一點,有些許紅,他用濕毛巾裹住,“要不要去洗手間?”
“不用,沒那麼嬌氣。”餘笙都沒感覺到疼,“一點點水。”
陸衍用濕巾細細擦著,直到她手背紅圈褪去,他乾脆起來拿過自己那套餐具,跟她挨著坐在一邊。
餘笙胳膊推推他:“不擠?”
“不擠。”他順勢摟住她腰,她今天的修身裙很顯身材,腰細腿長,他早上看到時就不願意她出門了。
餘笙隨他,用手機編輯:【1、看一場電影。】
陸衍不避嫌,湊近看,先看到她右上角的25%電量,強迫症作祟想提醒她充電,可這樣實在煞風景,他硬生生給壓住了。他繼續看她的心願單,看到第一條,他想起他們其實一起看過電影。
她顯然也想到了,備注括號:在電影院。
這一條說簡單也挺難,他倆都忙,能在家裡一起看個電影都是奢侈。之前在李家村的悠閒是兩人都拋開了工作,回來是要補的。
趁還沒開始忙,陸衍提議:“今晚我們在家吃飯?吃完去隔壁商場看電影。”
能滿足她的,他一定得做到。
餘笙覺得不大行,她回來事情多,不知幾點才能下班。轉念一想,既然她都決定要把工作交出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好,可以。”
第一條敲定,她打下序號2,然後,推開邊上的粘人精,“後麵的等我寫完了你再看。”
她不懂他的浪漫,但他給了,她就努力填滿,給他表現的機會。
餘笙回公司還不到一點,陸衍算準了時間送她回來的。下午她沒什麼大事,隻有四點半點有個項目會。上海新校區現在由餘悅負責,她不打算出席,那會兒她正好等下班回家。
陸衍說今天他來下廚,她便沒要他接,讓他直接回家,到時她打車回去。
半天平靜無事,臨下班,卓琳急急忙忙,“不好了,小餘總又出事了。”
餘悅跟運營兩個小姑娘吵架,逼著人事部把人開除,兩個小姑娘眼睛都哭紅了。
餘笙太陽穴像是被人用力打了一記:“人事呢?”
“在下麵勸小餘總呢。”卓琳欲言又止,“可誰也勸不住。”
餘笙沉著臉:“去人事部。”
路上卓琳把自己知道的儘量詳細說了:“吵什麼沒人知道。”所以,為什麼一定要開除運營兩個姑娘,她猜可能是餘悅的大小姐脾氣。
餘笙倒不認同,餘悅是任性,但不是不講道理。
人事部圍了不少人看熱鬨,見到餘笙,眾人默契讓開路。
卓琳負責趕人:“都回去了。”
聚集的員工頃刻間散去。
餘笙推開門,先聽到的是兩個小女生的抽泣聲。她一眼看過去,兩人年紀不大,大概是剛畢業不久。
瞧見餘笙,兩個女生肩膀抖了抖,幾乎是同時低下了頭。
“姐?”餘悅緊張,擋住餘笙腳步,“你怎麼來了?”說著,她扭頭狠狠瞪了眼人事總監。
“怎麼回事?”餘笙沒理會,問的是人事總監。
人事總監也不清楚情況,這都要下班了,小餘總吵著鬨著過來,點名就要開除兩個人,還不許他上報。
他左右為難:“您還是問小餘總吧。”
餘悅被點名,下意識躲避餘笙的視線。這小動作無疑證明了她心裡有鬼,是心虛的表現。
餘悅是這樣,兩個女生更是。兩人表情僵硬,連哭都忘了。
“餘悅,我上午說的話你是一個字都沒有給我過腦嗎?”餘笙見狀,聲音不由帶上七分冷厲。在外,她還是給妹妹麵子,給她當著眾人解釋說明的機會。
餘悅嚇得肩膀一抖,這才發覺上午餘笙對她的態度真是小意思,“我沒錯!”
三個字徹底點燃餘笙的怒火。
“魏總監,不必簽辭退單。”她視線落在兩個女生身上,兩人低垂著頭,瞧著就是十分委屈的模樣,“你們先回工位。”
餘悅立馬擋住門:“誰都不許走!我說辭退就是辭退。”
兩個女生戰戰兢兢,其中一個對著餘悅鞠躬:“小餘總,我,我錯了。您原諒我,彆辭退我,真的,小餘總,都是我的錯。我求您了,真的不要辭退我。”
辭退不可怕,可怕的是履曆留下黑曆史,最怕因為餘悅一句話,她被行業封殺。說著說著,她就哭了。
辦公室裡都是她的哭聲,怎麼看都是餘悅不講道理。
餘笙攥住餘悅胳膊:“你跟我出來。”她又看了眼卓琳,兩人的默契,卓琳去安撫女生,了解情況。
回到辦公室,餘笙鬆開她,“為什麼要開除她們?”她平複情緒,看著她強調,“隻要你給我一個必須開除的理由,我隨你。”
餘悅再次錯開眼神,她看的是窗外。
外頭陽光明媚,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沒理由,我就是不喜歡她們。”餘悅嘴硬。
餘笙眼神冰冷,她失去耐心,也是恨鐵不成鋼,“你不是小孩子了,餘悅,你是餘氏教育的上位決策者,是能憑喜好,帶著情緒就來上班的嗎?”
餘悅眼睛紅了,眼淚水“吧嗒”一下直接滑到下巴。
餘笙心軟了,手剛伸出去,又收回,“做事前動動腦,至少,你得做出能說服我你不是小孩的事來。”
“隨你便!”餘悅手背用力抹了下眼睛,眼線都花了,“我明天就是不想見到那兩個人,反正有她們沒我,有我沒她們!”
餘笙:“……”氣得沒話說。
餘悅扔下一句轉身就跑,跟迎麵過來的卓琳撞個滿懷,“小餘總?”
“彆煩我!”餘悅推開她跑了。
卓琳被推得踉蹌兩步,堪堪穩住身形,“餘總,她?”
餘笙冷著臉:“不用管她。”
“那等會兒的項目會?”卓琳看看時間。
壞了,會議都快開始了,負責人卻跑了。
“讓保安去追。”
“好的。”
卓琳聯係完:“沒攔住。”她更想說的是,小餘總那大小姐脾氣發起來,餘董來了都未必能控製住。
餘笙這會兒肝疼:“會議推遲十分鐘,我主持。”
卓琳小心翼翼試探:“你不管,其實也沒事。”她沒必要跟在小餘總後邊收拾爛攤子。
餘笙靠坐著辦公桌做表情管理,沒答話。
她是可以不管,任項目會開天窗,但她又不能真不管。
餘悅是她妹妹,她放不開。
餘笙想起剛才餘悅憤怒又委屈的模樣,叫住卓琳,“等會議結束。”她頓了頓,這場會不知道要開到幾點,“明天上班前調她們三個人的監控給我。”
她想知道餘悅為什麼會突然發難,她總覺得餘悅不是這樣的人。
卓琳記了一筆:“好。”
陸衍回到家,算準時間讓阿姨幫著一起準備晚餐。他們是兩個人用餐,四個菜加一個湯就夠了,他做的都是餘笙愛吃的菜,被阿姨好一通打趣。
下廚時他摘了手表,忙著備菜做菜,一時忘了時間。他洗乾淨手,按亮手機一看,已經快六點,她應該要到家了。
陸衍給她發微信:【下班了?】
餘笙沒回,可能是在車上。她如果加班,應該會提前告訴他。
陸衍等煲湯時坐在餐桌前,他捧著手機時不時點開跟她的對話框。
屏幕跳到六點半,依舊沒有回音。他給她打了個電話,顯示關機狀態。
陸衍有些坐不住,他在通訊錄翻看,他們沒有能聯係上的共同好友。去李家村前,卓琳給他打過電話,但他急著找餘笙,沒有備注。現在再回頭找,他找了半天也沒找著。
他乾脆直接找薑聞禮,問他助理要卓琳的電話。
六點四十五,飯菜都好了,阿姨回自己家。臨走前,她叮囑陸衍飯菜要怎麼保溫,他道謝,眼睛仍看著手機。
他最後撥了一次餘笙的電話,還是關機狀態
薑聞禮很快發過來卓琳的聯係方式,陸衍撥過去,那頭過了會兒才接:“陸總?”
她之前備注了他的號碼,看到是他,她去會議室外接電話。
陸衍問:“餘笙還沒有下班?”
“沒有。”卓琳從玻璃窗看過去,餘笙在聽負責人的PPT彙報,她工作起來就渾然往我,彆說是到飯點吃飯了,還不知道這會議到幾點才能結束。
卓琳想到這裡,有心替學姐多說兩句,“餘總今天忙,又要顧工作,還要替小餘總收拾爛攤子。四點半的會開到現在,沒個七八點估計都結束不了。”
她刻意往大了說,她不知內情,純粹是希望陸衍多心疼心疼餘笙。
沒想到,她頭一回乾這事就給拍到了馬腿上,“一下午呢,餘總手機就沒停過,她一邊開會一邊還要處理其他工作,我看著都心疼。”
陸衍聞言,沉默下來。
卓琳後知後覺:“對了,陸總,您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她反應過來,他要聯係也該聯係餘笙,打她電話算什麼?
陸衍沉吟片刻:“沒什麼,我給笙笙準備了個驚喜,你先彆告訴她我問過她的行程。”
卓琳表示了解了,一臉嗑CP的姨母笑,比自己老公給她準備驚喜還興奮,“我懂我懂,驚喜麼,我保證保密。”
陸衍結束電話,心落了地。餘笙沒事就行,其他的他……
他心裡頭還是不舒坦。
陸衍去盛菜,一盤盤端到餐桌。他跟著阿姨學的菜,阿姨盯著指導,味道應該是挺好的。可惜的是,隻能他一個人吃了。
陸衍吃完晚餐,剩菜倒廚餘垃圾,他回書房。
餘笙結束會議,瞧見卓琳對她笑得特彆詭異,她問了幾次,對方都笑而不語。她拿手機想看看時間,沒想到手機早就關了機。
中午她手機電量就不多,下午一忙,她就忘了充。難怪她總覺得今天過於清靜,原來是沒了手機。
然後,她就覺得自己壞事了。
她忘了陸衍。
餘笙趕緊插上充電器,等了近一分鐘,手機才成功開機。
陸衍總共給她發了一條消息,兩個電話。
餘笙回撥,他秒接,她直接道歉:“陸衍,對不起,我剛才在忙。”
她想說自己忙著開會,沒有發現手機都沒電了,就這麼任憑手機關機了好幾個小時。但這理由她都覺得不可信,雖然確實是真的。
“對不起,陸衍。”餘笙隻能反複道歉。
陸衍電話裡:“沒關係的,笙笙。”他聲音聽著波瀾不驚,“我也在忙,打電話是想告訴你,我有工作處理,不能等你回家。”
餘笙如釋重負:“我現在馬上回家。”
“好。”
她到家時,玄關的燈開著,就跟那天她航班從柏林落地虹橋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廚房裡沒有那個忙碌的身影。
餘笙從玄關到客廳,再去餐廳,都沒有看到陸衍。她轉而打開主臥的房門,裡頭黑漆漆一片,也沒有人。她想起他電話裡說他忙,她慢慢踱步到書房。
其實她一路上想了挺多,有點明白他打電話來可能並不像他說的沒法等她。
餘笙愧疚了一路。
書房的門漏著光,她抬起手,將將敲到房門又落下。
她揉了揉臉,好不容易擠出笑,才敲門,“陸衍?”
門內傳來:“嗯?”
餘笙肩膀靠著房門:“在忙?”她突然沒勇氣直接開門。
陸衍也沒有讓她進:“嗯,在忙。”
隔著門她看不到他,一時摸不準他的情緒。反正當著麵,她都看不透。
“那你忙。”餘笙打了退堂鼓。
裡頭再沒有回應。
她轉身走了兩步,腳步定住。
今晚是她理虧,她的錯。逃避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也許還會平白添堵。即便是一段足夠成熟的關係,也經不起這麼幾次的“逃避”。
書房裡的陸衍也不好受,他定定望著房門。她敲了門,但沒進,他本想硬著心腸裝作在辦公,結果,一個字都沒能看進去。
他摘了眼鏡,揉揉眉心,認命地起身到門口。
房間隔音挺好,完全聽不清門外的動靜,陸衍站了會兒,握上門把手。
餘笙覺得自己不可以就這麼轉身走了,真走了他們間也就“完了”。她默默消化完那點子委屈的情緒,打算再次敲門。
等她敲了門,不管陸衍讓不讓進,她都得進。大不了就是厚著臉皮耍耍賴,反正在他跟前,她不嫌丟人。
她曲指對著門敲,手指剛要落到門上,房門冷不丁從裡頭打開。
餘笙使力的手直直撞過去,他的心跳“怦”一下落在她指間。
“陸衍?”
陸衍拉過她的胳膊,直接把人扣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