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笙沒好氣, 小跑到陸衍跟前,“你幼不幼稚?”
他不說話,右手撥動表盤, 時間退回兩分鐘前, “陸太太, 給你個機會重新來。”
她愕然, 想起那次去參加蒙特梭利講座,這人硬是把表調快了幾分鐘。
餘笙是真笑了:“幼稚鬼。”她牽住他, 被他反手握住, 她晃了晃兩人牽在一塊的手, “走吧,大朋友。”
陸衍沒再作妖,跟她一道去找車。
她走著走著還是覺得不吐槽兩句不痛快:“陸老板,您多大人了, 白長了我八歲哦,我都沒那麼幼稚!”
話裡話外暗示他老牛吃嫩草。
陸衍忽然停下, 餘笙被他牽著, 步子也被迫頓了下, “嗯?”她回身看著他。
他扣著她的手抬了抬, 學她晃晃,“笙笙。”他認真告訴她,“時間帶給我們的除了皺紋和閱曆, 還有我的愛。”
餘笙心頭被不輕不重擊了一記, 繼而湧起一股暖流。
她眨了眨眼,另一隻手也握上去,她雙手包住他,“走了, 大朋友。”
餘笙拖著陸衍走,他也配合地慢悠悠挪。兩人目光不經意間碰撞,愛意藏不住。
到家後,陸衍做菜,餘笙去看她的小蔥苗。剛撒的種子什麼都瞧不出來,她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他往陽台看了眼,拉上廚房門給楚星洛打了個電話。那次他在李家村沒有聯係上餘笙,事後,他跟楚星洛交換了聯係方式。
兩人簡單交流兩句,陸衍看著門邊,“有些話對笙笙不必顧忌,跟她實話實說,她不喜歡敷衍。”
餘笙自尊心極強,比起沒什麼營養的安慰,她更喜歡有人直白點破。
通話不到三分鐘,陸衍掛斷,繼續看火。
餘笙擺弄完她的小種子,推門進來,“怎麼關門了?”
陸衍麵不改色:“裡邊味道重。”
他在煲湯,圍裙鬆了一半,她順手給他係好。然後,她挨著他看他做菜。
“明天有什麼安排?”明天周日,他不用去公司。
餘笙已經有了打算:“明天再試試。”試什麼她沒有明說。
“需要我去嗎?”
“不用,我自己可以。”
餘笙想到陸衍今天忙了一下午,也等了她一下午,“明晚我們可以一起吃飯。”
他盛出第一道菜給她,她端去餐廳。
陸衍解鎖手機,在發小群說:【有空的下周來一趟上海。】
他難得冒泡,其他人都被炸了出來:【那要沒空呢?】
陸衍:【沒空也給我擠出時間。】
餘笙進來看到他在擺弄手機,先去洗空盤子。
“下周周末發小們聚會,一起?”陸衍笑著問。
她低頭繼續洗碗,水聲嘩嘩響,她猶豫了很久,“好。”
話音剛落,她手邊的盤子被接走,臉頰更是直接被襲擊。
餘笙故意:“我答應了嗎?”怎麼說親就親。
陸衍又湊到她臉龐,低頭吻了下去。
餘笙:“……”
陸衍心情似乎很好,群裡吵吵鬨鬨吐槽他,他也照單全收。
直到群裡因為他那句“沒空也擠出時間”怨聲載道,唐聿川多少知道點貓膩,大咧咧猜:【不會是見嫂子吧?】
其他人起哄:【如果不是見嫂子,我們沒空!】
陸衍看提到餘笙,打字:【嗯,給你們認認嫂子。】
群裡頓時炸開鍋。
他又叮囑:【皮都繃緊點兒。】
大家秒懂,不是說要看機票,就是討論乾脆直接包機飛上海。
陸衍粗粗看了幾條,收起手機。
*
餘笙最近開始忙,每天雷打不動去楚星洛那兒報到。工作日她隻能晚上去,周末是一整個下午,偶爾還要加晚上。陸衍除了早上跟她一起吃個早餐,晚上抱著她睡,基本見不著她人影。
“這麼忙?”餘悅敲門進來。
餘笙周末加班做策劃,這幾天她慢慢放開手裡的活,專注做山村學校的籌建方案。一開始她想法多,摸不到重點,她在一點點梳理。
“嗯,有點忙,有事找我?”她說話的時候還盯著電腦看。
餘悅發現自己都吸引不了姐姐一點點注意力,有點不大高興,“想約你逛街唄。”還有陸衍,她一次都沒見過這個姐夫,姐姐沒有主動提,她也不知道怎麼說,隻能旁敲側擊,“然後,我們晚上一起吃飯?”
餘笙是真的沒有時間,視線從電腦屏幕挪開,她一臉歉意地說:“對不起,悅悅,我暫時抽不出時間。”
餘悅是知道她今天要加班才來的,她想看她電腦,看看她忙什麼,又怕她生氣,“忙什麼呢?連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嗎?”
餘笙看著她,倒也不用特意瞞著,她早晚要知道,就簡單說了說。
餘悅一聽:“這有什麼?到時候董事會我站你不就行了。”她想得特彆簡單,覺得壓根不是什麼大事,不值得姐姐這麼加班加點的,“就算我一個不夠,還有爸媽呢,我們一家都投支持票,足夠對抗那群老頑固了。”
餘笙失笑,哪有那麼簡單,她的提案或多或少會損害股東的利益。有人圖名,有人圖錢,不是所有人心裡都裝著陽光。
餘悅又被她這個笑弄得不大痛快,她總這樣風輕雲淡,顯得自己特彆無知,“反正不管怎麼樣,我都會支持你,那你能不能陪我吃飯逛街了?”
她小孩脾氣,什麼都想得簡單,餘笙不行,“我晚上要去拉琴。”她給她透了個底。
餘悅明顯愣住:“大提琴?”她小心翼翼問,“姐,你重新開始拉琴了?”
餘笙無意多說:“嗯。”台下十年功都未必能保證台上一場的精彩,她隻能天天練習,“重新拉琴了。”
餘悅沉默,愣愣望著她出神。
今天餘笙答應了跟陸衍發小們聚會,上午在公司加完班,下午她去楚星洛臨時租的工作室。可能是中間空白了七八年,她現在特彆珍惜能拉琴的時間,一拉就停不下來。
楚星洛給她拿了飲料,讓她休息,“彆緊張,一點點來。”
餘笙放開琴弓,接過飲料道謝:“如何?”
她每拉一曲都會問問他。
楚星洛看她的琴,琴是好琴,拉琴的人也足夠努力。這段時間他發現她是個對自己要求極其嚴格的姑娘,站在他的角度,時隔多年能拉成現在這樣已經是很不錯了,可對她來說未必。
“楚老師,實話實話就行,我是金剛心。”餘笙見狀,開玩笑。
楚星洛想到陸衍那天在電話裡說的,便沒有顧忌,“外行人眼裡,你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儘量輕鬆的語氣,“內行人眼裡,還差了點。”
餘笙反而笑了,說差了點還是帶了點委婉的,其實差得很多,尤其是跟楚星洛這樣的大師級彆。
她沒有悲傷:“我最近一直在想,一次次不服輸的嘗試是否是正確的選擇。”
“但不嘗試,你肯定遺憾。”楚星洛拿起自己那瓶飲料,舉著碰了碰她手裡的,“餘笙,彆想那麼多,我們儘力就很好了。”
她不需要安慰,可她失落的模樣他不忍心,“邀請你不是我一時衝動,你很優秀。餘笙,我想看看你能走多遠,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親手送你重回舞台。”
想要恢複從前的水平不知道要多久,楚星洛想,如果是餘笙,她值得等待。
餘笙被他這麼一安慰,怪不好意思的,她也拿飲料瓶碰碰他的,兩人相視一笑。
楚星洛說起李來:“事情都差不多了。”
她走得匆忙,後續都是他留在村子裡處理。
李來選擇上高中上大學,餘笙欣慰,“我最近在做一個策劃。”她自然而然說起。
楚星洛聽完:“想法很好,執行有難度。”
國家對貧困學子的助學政策不少,企業也是,為名也好為利也罷,企業做慈善說實話挺難的。
他覺得:“投入十分,能落實五分已經不容易。”
餘笙認同,兩人交流分享,她多少打開了新思路。
暢聊的結果就是聊過了頭,她刹車的時候,距離跟陸衍約定好的時間已經過了幾分鐘,“我得走了。”
楚星洛讓她路上注意安全。
餘笙急匆匆下樓,她找到陸衍的車。他今天停得近,幾乎是她一出來,他就看到了。
陸衍下車走向她,她也朝他過來,沒走兩步遇上了。他去接她的琴,轉身放後座橫躺。
一言不發的陸總其實挺讓人犯怵的,餘笙腳步頓在副駕駛門邊,她小心打量,“等久了?”
陸衍關車門,沒看她,“還行。”
平平淡淡兩個字,餘笙心尖一顫。
她果斷從車尾繞過去,蹭到他邊上抱了抱他,“我跟楚老師多聊了兩句,忘記時間了。”她換位思考,要她她也生氣。他們說好了幾點結束,她遲到不說,晚上他們還跟他發小組了局,正式介紹他們認識,這是大場子,“下次保證不會了。”
餘笙邊說邊摸了摸他後腰,哄他:“不生氣了,好不好?”
陸衍被她這麼順毛,僅有的不開心也沒了,他回抱住她,“下不為例。”
他在意的是她最近沉迷工作和大提琴,把他忘得一乾二淨。
餘笙順完毛,心滿意足回到副駕駛。拉車門時,她抬頭,恰好跟駕駛座已經拉開車門的陸衍對上眼。她忽然退開兩步,指了指車門。
陸衍:“……”
他繞到她這側,替她開門,“請吧,陸太太。”
餘笙滿意,低頭準備坐進去。彎腰時,他托住她下巴,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他說:“謝謝。”
餘笙:“……”親完才說謝謝,他真行。
天熱了起來,車裡打了空調,餘笙支著腦袋看窗外。街景都是她熟悉的,去的是老張的田園山莊。
離目的地越近,她越緊張。
“我剛剛在跟楚老師聊我的新策劃。”她找了個話題。
陸衍側目看他一眼,這一眼頗有含義,她沒能發現。
餘笙之前本來就和楚星洛說得正是興頭上,這會兒重提,她滔滔不絕。
這是她第一回在陸衍跟前說這個方案,還是因為彆人的關係,他心情又轉陰。
他控製不住的小心眼,她的策劃在今天以前一句沒同他提過,卻能坦然和楚星洛說。他想的是,也許她還在介意他們之間的“差距”。
餘笙說得起勁,許久沒有聽到陸衍的聲音,她後知後覺一扭頭,生生停住。
他目視前方,雙手扶著方向盤,臉上倒是瞧不出什麼不對勁,唯有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她拎鬆安全帶,戳了戳他,“我跟楚老師也沒那麼多話可說。”她以為是因為自己白天工作,晚上練琴,練琴時都跟楚星洛在一塊,今天還一路提他的緣故,“你知道的,大提琴一天不練,手感就不對。”
餘笙每說一句就戳陸衍一下,他無奈,等紅燈的時候,他認真看她。
他不說話,光看著她,看得她手指都戳不下去了。
然後,餘笙敏銳了一回,知道是自己猜錯了。她默默收手坐回去,看前方紅燈跳躍的秒數。
之後這一路車裡無人說話,氣氛比空調還冷。
陸衍車子停到老張預留的貴賓車位,餘笙先下車,他熄火後,被她堵了門。
“怎麼了?”他不解。
她攥住他掌心,拉開後座車門把他推進去,然後,自己也坐進去。他沒反應過來,一下被擠在門邊,她再進來,一半坐在了他腿上。
車門“砰”一聲響,陸衍才回過神,他往裡頭挪了挪。挪完他又覺得失策,他就不該挪。
餘笙隻坐了三分之一:“陸先生,我現在有點生氣。”
陸衍因為她倒打一耙無語。
她側身,神情嚴肅地瞪著他。吵架最忌諱口不擇言,傷人的話事後回憶還能刺痛人心,所以,他生氣永遠都是一個人生悶氣。
餘笙直接伸手捏住他的臉,一邊一下把他臉都捏變形了,“陸衍,你如果生氣就要告訴我,我才好跟你解釋。”
不然氣生多了,矛盾憋久了,兩人總有散的一天。
這是她這段時間漸漸摸索出來的。
他也許是吃醋了,也許是因為她遲到,她說不上來。反正,他就是生氣了。
陸衍被捏著臉,也沒動,“不需要,我能理解。”理解是一回事,生氣吃醋又是另一回事,但他會自己消化完。
餘笙手上用力,真正用力捏下去,他疼得“嘶”了一聲。
“疼吧?”她捏完鬆開,他兩邊臉頰都留了紅印,她又心疼地揉了揉,“疼就對了。你吃虧就吃虧在不長嘴,我也是。”
“我在慢慢學習,你也要這樣,可以嗎?”餘笙捧住他的臉說。
陸衍身體一僵,手上一用力,將她攬在身前。她沒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托住她的後頸,低頭吻了下去。
不再滿足於唇貼著唇,他頂開她的牙關深入。
陸衍牽著餘笙到包間時,原本玩鬨的眾人默契地噤了聲,大家齊刷刷看著兩人牽得緊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