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安樂公主 乖張決絕,悍不畏死。……(1 / 2)

第九十九章

安樂賭贏了。

寂靜大殿之中, 她聽到祖母的聲音緩緩響起,“不錯,膽子很大。”

帝王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她的祖母也不例外。

她聽到祖母在說話, 但聽不出祖母情緒是好還是壞, 隻覺得隨著祖母聲音的響起, 殿內空氣似乎變得稀薄, 所有女官大氣不敢出, 凝氣屏息侍立在左右。

就連祖母最為心腹之人的上官婉兒,此時都嚴陣以待,書寫詔令的絹帛在她麵前的案幾鋪開,一旁的女官開始研磨,另一個女官雙手將紫毫筆呈上, 她接過毫筆, 筆尖蘸在蘊開一層又一層墨汁的硯台裡。

——她在等待祖母的降旨。

安樂呼吸急促起來。

她從來不是一個會掩飾自己野心的人。

又或者說, 多年的流放生活讓她堅信隻有攥在手裡的東西才是屬於自己的, 於是她的眼神變得熱切, 像是在期待什麼似的, 她看向主位高坐的武皇。

“是裹兒莽撞了。”

安樂說著言不由衷的謙虛話, 又一次對著武皇拜了一下。

她喜奢靡,但並不嬌氣,磕頭磕得十分實在,幾個頭磕下去, 額頭便破了皮, 淺淺的紅色暈在額周,她的目光卻並未被疼痛影響,依舊堅定而認真。

“無論祖母是殺還是罰, 裹兒絕無怨言。”

安樂道,“隻是天下未定,裹兒祈求祖母給裹兒一個機會,一個讓祖母的武周江山更加強大的機會。”

“武周江山更加強大?”

武皇懶懶抬眉,“好大的口氣。”

“既然你有如此口氣,我便隨了你的心願。”

“吐蕃虎視眈眈,對我武周疆域多有滋擾,你既有淩雲之誌,不妨往邊疆走一遭,看你有沒有這個能力駕馭得了九州天下。”

上官婉兒筆尖微微一頓。

——沒有封賞,更沒有承認,而是將安樂郡主趕去邊關?武皇這是不滿意安樂郡主的行為?

但轉念一想,似乎又不是。

安樂郡主開出的條件讓武皇無法拒絕,莫說現在站在大殿之中的人是安樂郡主,哪怕是曾經殺了二娘的李隆基站在這兒,開出同樣誘人的條件,武皇依舊會毫不猶豫答應他的請求。

——在武皇心裡,江山萬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於子女也好,親情也罷,不過是擁有權勢之後的錦上添花的東西。

若能有,那是最好不過,若沒有,倒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作為華夏史上唯一的女皇,她不會因為所謂的親情牽絆,便放棄唾手可得的皇帝尊號與武周江山順利延續下去的誘惑。

這便是武皇,一個沒有任何軟肋的掌權者。

而之所以對安樂沒有任何封賞,原因也再簡單不過,安樂的確開出了一個讓武皇無法拒絕的條件,但同時她也觸碰了武皇的逆鱗,所以武皇不會對她輕拿輕放,反而會讓她吃些苦頭,知曉某些事情她能做,但要付出代價。

——若將此事輕易揭過,會助長她的驕縱之氣。

上官婉兒心下了然,順著武皇的話往下寫。

“祖母讓我去邊疆?”

安樂心頭一動,有些意外。

武皇眼皮微抬,“怎麼,你不敢去?”

“為何不敢?”

安樂斬釘截鐵,“祖母想讓我去,縱然刀山火海我也會去。”

——這是一種變相的承認,若她能交給祖母一份滿意的答卷,那麼她的位置便無可撼動,而她的戰功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讓她的上位再無阻攔。

安樂攏袖,對著武皇深深拜下,“神都距邊疆千裡之遙,裹兒一去,數年不能回轉。”

“祖母保重身體,待裹兒凱旋之後,再與祖母閒話家常。”

武皇長眉微動,眸中幽深之色慢慢淡去。

——的確是個果決性子。

乖張決絕,悍不畏死。

“去吧。”

武皇道。

“是。”

安樂俯身再拜,“裹兒告退。”

安樂退出大殿。

偌大宮殿再次恢複安靜。

武皇斜靠在引枕上,似乎在閉目養神。

嫋嫋熏香無聲而燃,張易之兄弟走上前,輕手輕腳給她揉捏著肩膀。

一切安靜且祥和。

安樂聯合其他公主引起的騷亂似乎對這位高高在上的女皇沒有任何影響。

兒子也好,孫子也罷,他們的死去不足以讓她有任何不體麵的情緒波動,她隻是靜靜歪在引枕上,似乎在思索事情。

但她下首的上官婉兒卻並沒有離去。

不僅沒有離去,她甚至連寫好的詔令都不曾收起來,仿佛武皇的話並沒有說完,而她在等待一般。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武皇抬手掐了下眉心,聲音低沉而威嚴,“讓姚崇陪她一道去。”

上官婉兒攥著毫筆的手指微微一緊。

——果然如此。

武皇在給安樂郡主鋪路。

是日,安樂辭彆父母姐妹。

長寧哭成淚人。

李顯聲音哽咽,話不成句。

韋香兒雖雙目微紅,但比這兩人好很多,一遍又一遍交代安樂要小心。

“阿娘,我知道的。”

安樂抬手揉了揉長寧的發,“阿姐,彆哭了,去邊疆而已,又不是不回來了。”

“隻是我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多與其他姐妹走動,照顧好阿耶與阿娘。”

“我會的。”

長寧抽抽搭搭,“裹兒,你,你早點回來。”

安樂頷首,鬆開長寧,視線落在輪椅上的武崇訓。

男人傷得很重,下地都很勉強,隻能被侍從推著,靠在輪椅上來送他。

“早去早回。”

察覺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武崇訓笑了笑,“我在家裡等你。”

安樂婉兒,俯身抱了下武崇訓。

男人溫熱氣息落在她耳側,他的吻也隨之而來,安樂笑了一下,也親了親他臉頰。

立在一旁的武延秀麵上有些不自然,視線錯開,目光看向另一側。

安樂鬆開武崇訓,翻身上馬。

武周的旌旗揚在烈烈風裡,她揮手與眾人告彆,而後調轉馬頭,直奔邊疆而去。

與她一同去邊疆的人還有武延秀。

當年吐蕃上書和親,祖母千挑萬選,挑中模樣性格皆上乘的武延秀,可惜吐蕃想要的是李唐宗室,而不是武家的人,武延秀剛到吐蕃,便被吐蕃的人扣了下來,這一扣,便是七年之久。

七年的時間,足夠讓武延秀對吐蕃的風土人情乃至地形爛熟於心,雖不會排兵布陣,但可以做一個吐蕃通,不至於讓她到了邊疆之後被邊將糊弄敷衍。

而他對吐蕃的了解,也可以讓邊將出其不意,直搗黃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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