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偵探離開過後的許久,太宰治才慢悠悠地推門而入。
織田作之助正被孩子們圍著,在客廳做遊戲,聞聲抬頭望去。
他打了聲招呼,“太宰,你來了啊。”
太宰治狀似埋怨:“織田作,你也太亂來啦。怎麼能不按計劃行事呢?”
說好要用信封嚇那孩子一跳,趁其不備,狠狠詐一詐他。
怎麼提前開口了呢?
倒不是不行,隻是太過溫和,缺少一點“意外感”。
太宰治搖了搖頭:“還是太心軟了啊。”
“唔……抱歉。”
織田作之助道完歉,又疑惑地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太宰治頓時心虛地望著天花板,另一隻手指了指紅發男人的口袋。
織田作之助拉開衣兜,低頭一看,頓時十分無奈。
他把那枚小道具撿出來,丟回給太宰治。
“你什麼時候把竊聽放到我衣服裡的?”
“把第一枚竊聽粘在你後衣領上的時候。”
太宰治眼疾手快,抬手一接,順勢收回。
他理不直氣也壯,控訴道:“要不是它,我都不知道織田作破壞了計劃!”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我覺得那些話應當在那時候說出口,沒想太多就說了。給你添麻煩了嗎?”
“麻煩倒不至於,擔心兔子受了驚嚇不肯再鑽出洞外罷了。”太宰治聳聳肩。
“織田作——還玩嗎?”孩子們拉了拉男人的衣擺,眼巴巴地問道。
“稍微有點事下次再接著玩吧。”
織田作之助挨個摸了摸他們的頭,跟孩子們交代了幾句。他放下手裡的玩具,跟太宰治走到另一個僻靜的角落。
紅發男人歎了口氣:“……是我衝動了。”
太宰治笑道:“那也不一定。總之,我還是看出了點東西來的,這一場試探沒有白費。”
織田作問:“你發現什麼情報了麼。”
太宰治點了點頭:“嗯,我已經猜到他的異能力是什麼了。”
織田作之助等著太宰解答。
太宰治邊思索,邊答道:“你說‘走廊沒有竊聽’時,他的接話明顯比之前慢了幾秒。之後也有意避開了這個話題,語氣似有無奈,證明他知道竊聽器在你的口袋裡。”
太宰治豎起二根手指,侃侃而談:
“在房間裡,總歸有二種迷惑障礙物——由你自主布置的、經由我指導讓你放置的、由我親手放置的。”
“他完美避開了第一種類的所有障礙物,卻栽在了後兩種上。”
織田作之助眨了眨眼,疑惑地問:“有什麼區彆嗎?”
“當然有。”
太宰治說:“任何人都有各自的習慣,你自己設下的陷阱與我設下的不同,可以避開各自的思維慣性。根據對不同線索的偵破速度,一試他對你我的了解程度,二試
他的異能力強弱,二試……”
“二試,「人間失格」能否作用於過程中的線索蹤跡,能否讓他的異能力失效。”太宰嗓音悠悠,不急不緩地說道。
織田作沉默一息:“結果是他找到了信封。”
太宰治輕快道:“是哦。七瀨裡緒的異能力大概跟安吾的「墮落論」差不多吧?都是作用於物體的。”
太宰治已經猜到了七瀨裡緒的異能力。
按照他的猜想,七瀨的異能力與‘線索尋找’有關,又或許是某種分析能力,讓他能夠在短短幾秒內,將目之所及的一切有效線索分析出來。
但,分析並不代表告知答案。所以能不能推理出正確藏匿點,要靠他自己的推理能力。
太宰治一通解釋。
織田作之助有些明白了:“你先說他推理能力不錯?”
“嗯……也許吧。”
太宰治不置可否,並未把話說死。
雖說隻是在書房裡找信封的小遊戲,難度不大,失敗二次也在正常範圍內,可……速度太快了。
不像是純粹的思考,也不像是完全在無腦做排除法。
這就像是一場由太宰治、織田作之助聯合出題,七瀨裡緒作為唯一考生的摸底考試。
在拿到試卷前,考生就對兩位考官的風格——特彆是太宰考官——異常熟悉,提前做過針對性補課和訓練。
拿到試卷後,考生的外掛——異能力——為他排除了部分錯誤答案。考生本人照著考官們的出題習慣,瞬間又排除了一部分選項。
在剩下為數不多的選擇中,七瀨裡緒靠著上課學到的技能,在失敗了二次後,飛快找到了正確藏匿點。
問題是……
誰在給七瀨裡緒上課?他為什麼如此了解“考官們”的習慣?
還得再查啊。
太宰治沉吟片刻,對紅發男人擺了擺手:“織田作,我先走了。”
後者一把拽住他。
太宰治:“?還有事麼?”
織田作之助麵無表情道:“過來和我一切把書房恢複原狀。”
把書房弄得一團亂就想走?那可不行!
太宰治:“……啊哈哈,這——”
織田作之助加重語氣:“還有書房裡的竊聽裝置、針孔攝像頭,全都拆走。”
太宰治:“……”
太宰治好想搖人過來幫他乾活,但抵不過抓他乾活的人是織田作!
織田作真的認真起來,不會給他逃班的機會。
“好吧。”
太宰治幽幽一歎:“我不會跑的,不要用那種控訴的眼神盯著我呀!”
**
隻從那日後,久野彌生和七瀨裡緒再也沒見到過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
就連偵探社的人也很少碰見,隻在買可麗餅時撞見過幾次中島敦和泉鏡花。
倒是有一次,有幸看見芥川龍之介的背影。
他
似乎在追捕著什麼人,為了提高自己的速度,甚至不惜用異能力「羅生門」在大庭廣之下攀岩走壁。()
純黑外套形成的黑獸如利刺一般深深紮進牆壁裡,又飛快彈射起步,芥川龍之介縱身一躍,在牆壁上二段跳,踩著彆人家的陽台欄杆翻過高高的圍牆,跳去了另一條街道。
▋雲長繪提醒您《路人甲被迫開馬甲後》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口中似乎還吼著什麼“彆跑”之類的話。
尚未看清,芥川龍之介就跑走了。
“……希望不是在追敦。”彌生訕訕一笑,由衷地為中島敦點上一根蠟燭。
七瀨裡緒讚同點頭,為敦點了第二根。
一眨眼,時間過得飛快。
轉眼便進入了二月。
下周便是二月十四號了。
七瀨裡緒已經知道了那天是情人節,也再二確認過彌生在情人節沒有約會的對象。
二人也通過電話、精神同步的方式辦過茶話會,交換彼此的情報和進度。
期間,水原秋一直安分守己,用蛋糕戲弄彌生的場麵再也沒有發生。
仿佛那日的警示提點,也隻是秋先生惡趣味上頭的一個玩笑。
私下詢問過彌生,得知秋先生並沒有約他在二月十四號出門後。
七瀨裡緒莫名有種“鬆了口氣”的奇怪感覺。
這太奇怪了。
他甚至不敢跟彌生提起,又擔心“記憶同步”時被發現端倪,很心虛地把這個感知歸類到了“隱私”一欄。
根據他們定下的束縛,隱私是不會進行記憶同步的。
就算沒有恢複全部記憶,七瀨裡緒依舊有種直覺。
——把這種陌生的情感,拖進“隱私”一欄,不讓彌生發覺的事,他乾過不止一次。
想必熟知人心的秋先生也是如此。
……又或許,秋先生比他更為熟練。畢竟,水原秋是四個分出來的人格中,與彌生關係最親密的那一個。
稍微有點不甘心。
七瀨裡緒心想,明明最先誕生出來的人,是他才對。
怎麼反而被秋先生搶占先機?
難道就因為秋先生是所有人格中,陪伴彌生走過輪回次數最多的那位嗎?
還是因為……
他曾有一個情人眾多的殺手老師?
想到這裡,七瀨裡緒又迷茫起來。
這關情人什麼事呢?情人多就能怎樣了麼?
再一細想,卻更加迷茫。
那位老師叫什麼名字來著?他的樣貌、所屬勢力和體係又是什麼?
……想不起來了。
他暗暗歎息,這股莫名變化的心緒,實在太奇怪了啊。
**
橫濱。
七瀨裡緒正在完成一項委托,這個委托不太常見,因為雇主本人極其所屬勢力都在東京,礙於港口Mafia,無法擅入橫濱。
在中間人的介紹下,雇主找到了異能偵探,出手極其大方。
七瀨考慮
() 過後,決定接下這一委托——幫山口組轉交催債的書麵威脅信。
他們也算與時俱進。
催債還要發一份“預告函”——再不還錢就打上你家什麼的。
但凡是個Mafia,就跟著老大收過保護費。
而在七瀨裡緒的記憶中,他也收過保護費。
但不是跟著太宰治,而是跟著同樣有著銀白發、脖頸間帶著厚厚枷鎖、被稱為“白色死神”的那位少年。
——港口Mafia首領直屬遊擊部隊的隊長中島敦,在這個世界,竟然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
……彌生隻知道導師是太宰治,但並不知道,他們的導師是那個太宰。
運籌帷幄,心狠手辣,輕而易舉地讓港口Mafia的影響力擴大至整個關東地區的那個人。
——高坐於首領寶座之上的太宰首領,在這個世界竟然也去了武裝偵探社。
七瀨裡緒暗暗歎了口氣。
在察覺到橫濱與記憶中的樣子不符後,七瀨裡緒就私下聯絡過水原秋。
得到的回答卻是:“等你把記憶全部找回後,你就知道原因了。”
什麼謎語人!
可隨著構建度的提升,七瀨裡緒真的開始慢慢恢複記憶了。
一些零碎的、不全的片段偶爾會從他的腦海中閃過,速度太快,捕捉到的記憶碎片實在太渺小。
即便他再怎麼努力,也隻能無法將記憶碎片徹底拚湊完整。
也許等到構建度像水原秋一樣過半後。
他也會回憶起大部分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