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久野彌生都在婉拒同學送的巧克力中度過。
他原本一個都不打算要,可他拒絕了本命巧克力,沒能拒絕掉同學送的義理巧克力。
畢竟同學都說這是友情向、為了感激往日裡的關照而準備的巧克力,再拒絕就顯得太過高傲,不給同學情麵。
彌生好好鑒彆過,但凡是用義理的名頭送本命巧克力的人,他一個都沒接。
這方麵還挺好區分的。
他在學校的社交圈不大,加入的是放學社,導致經常與他來往的朋友都是那幾個。有男有女,但大家都是友情向,這些人中有幾人給了彌生義理巧克力,這個可以接。
至於其他前來送巧克力的人……大部分都是紅著臉,試圖委婉告白的女孩。
彌生每一個都認真誠懇地拒絕了。
總算是沒有變成去年那樣,帶著滿滿一書包巧克力回家的盛況。
最後一堂課時,彌生就感應到了水原秋的靠近。他確認好地點,背著講台上的老師偷偷摸摸把書包提前收好,坐等放學鈴。
後座的內藤看見了,丟了個紙條到彌生桌上。
彌生展開一看。
紙條上麵寫著:【第一次見你這麼著急,放學後有約會嗎?】
彌生拿起鋼筆,在紙條上“唰唰”回道:【不算正經約會啦,隻是聚會。是我的一個兄長來找我玩,他難得放假,時間緊張。】
接著把紙條反手甩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紙條又被丟過來。
【什麼哥哥,親哥哥還是情哥哥?特意在這一天放假,還專門挑情人節約你出去?動機不純哦。】
彌生:!!
DK就是什麼話都敢說出口嗎!
久野彌生提筆就想反駁,卻遲遲寫不了一個字。筆尖久久地戳到白紙上,留下一個逐漸擴大的墨色圓點。
這一世,水原秋擁有了自己的身體,不再是隻能生活在精神世界裡的一具人格。
他不必依靠“久野彌生”的軀體而活,不必與“久野彌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不再擁有同生共死的特殊關係。
等到彌生與係統解綁之後,水原秋就徹底自由了。
水原秋與彌生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愛情的親密關係,既不是親哥哥,也不是情哥哥。
包括七瀨裡緒,以及還在卡池中沉睡的人格們。
等到他們自由後,就會離他遠去嗎。
還有……
動機不純。
久野彌生低著頭,捏著鋼筆的手指稍稍收緊。
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憑秋哥的能力和如今的家底,硬剛組織討要幾天假期難道是什麼難事麼?
真要貼貼的話,沒有課、可以全天貼貼的周末會更加合適吧?
“叮鈴鈴——”
鈴聲響起。
等老師收拾好講義離開教室,後座的男生立
刻迫不及待地上前勒住久野彌生的脖頸,調侃道:“到底是哪種哥哥啊?”
久野彌生用手肘撞開內藤,冷酷道:“一個遠房親戚,不可以麼。”
內藤跟他關係好,絲毫不怵。他湊上前,小聲道:“真是普通兄長啊?”
“真的隻是關係好的兄長。”彌生點頭點得乾脆,還強調道:“彆亂說,我們之間是純潔的戰鬥友誼。”
內藤:“……你這話聽著就很不純潔。”
“是你想太多!走了,明天見。”
彌生把紙條揉成一團塞回內藤手裡,拎起書包扭頭就走。
久野彌生快步離開校園,一路小跑躥進小巷。
那是一條死胡同,有一道高高的牆擋著。
彌生目標明確,根本不管是死路,悶頭往前跑。他跑到牆角上,把書包往上用力一甩,書包直接飛到了另一邊。
但沒有聽見重重落地的聲音。
彌生後退幾步助跑,反蹬一腳牆麵,身子向上躥了一大截,伸手攀住最頂端,身手利落地爬了上去。
他半蹲在高高的圍牆上,低頭往下看。
圍牆陰影籠罩之下,一個身著黑色大衣的高大男人仰頭與他對視,手裡還拎著彌生剛丟過來的書包。
彌生背著光,神色模糊不清,身子一動未動。他從高處垂眸凝望著水原秋,鴉羽般的眼睫在下眼瞼掃出一片陰影。
“哥哥。”
“嗯,我在。”
男人朝他伸出手,眸色緩和,語氣都溫柔了幾分。
“跳下來。”水原秋說,“我會接住你的。”
好像偶像劇的情節噢。
彌生暗暗想道。
彌生沒有遲疑,從圍牆上徑直躍下。少年的襯衫下擺被風高高揚起,露出一截纖細瑩白的腰身。
他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牢牢地、穩穩地接住了,分毫不差地落入水原秋的懷裡。
水原秋的手臂繞過彌生的腰間,少年的襯衫被方才的動作掀起些許,男人大手掐著他的腰窩,掌心與肌膚直接相貼。
水原秋的火氣旺,常年體溫偏高,手掌溫熱。恍惚間,彌生感覺肌膚與男人接觸的地方都變得滾燙起來,仿佛一簇簇火苗,能將他點燃。
這不應該。
彌生心想,他的反應不對。
他不該心動。
可是心跳的速度太快了,完全不受控。
彌生望著男人近在咫尺的英俊麵龐,心臟怦怦跳動,麵上泛起熱意。
不用想都知道,他一定臉紅了,說不定連耳根都紅透了。
水原秋垂眸掃過懷中的少年,麵染緋色,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彌生仰著臉,表情怔鬆,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水原秋心中一動,卻克製地鬆開手,讓少年安穩地站在地麵上。
他甚至伸手幫彌生理好了因跑動而淩亂的領口和衣擺,替他捋順翹起的發絲,最後單肩背著彌生的書包,溫和道:“車停
在外麵了。”
彌生的思緒還停留在方才的一幕幕中,愣愣應了聲,目光還鎖在男人的俊臉上。
水原秋勾了勾唇,抓著書包下垂的背帶,逗貓似的在少年眼前晃了晃。
“回神了。”
彌生倏然一驚,反應過來後,立刻蹭蹭蹭後退好幾步。
“秋哥,你怎麼能這樣!”
水原秋:“我怎麼了?”
彌生大聲道:“太帥氣了!讓我不敢直視你的臉!”
話音落下,彌生頭也不回地往巷子外跑去。
不敢直視?也不知道剛剛是誰舍不得挪開半點視線。
水原秋啞然失笑,慢悠悠地跟在少年身後。
他當然是故意的。
毫不客氣地說,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久野彌生的人就是水原秋。水原秋甚至比彌生還要更了解他自己。
水原秋知道彌生容易被一些浪漫的情節打動,他知道彌生喜歡像貓一樣蹲在高處,居高臨下地俯視貓貓的鏟屎官。
所以水原秋特意選擇了這一個停車地點。
彌生一定不願意讓他等太久,會抄近路。而最近的路隻有這一條。
水原秋提前趕到這裡,等在圍牆下,卡好角度,讓自己抬眸時的下頜線條更加流暢好看。襯衣要解開第一顆扣子,這樣從上往下看時,能順著眉眼、下巴、喉結,一路看至鎖骨和微敞的胸膛。
在某一世,彌生被彭格列牛郎團(綱吉和他的守護者們)迷得目不轉睛的時候,水原秋就知道他是個顏狗。
恰到好處的浪漫情節和不動聲色的勾引。
謝謝你,六道骸。
這招真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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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生上了車,在副駕安靜地坐了半路,漸漸回過味兒來。
——秋哥是不是故意的?
水原秋能算到通向停車位置的最近路線、彌生跑步的速度、光影之間人體最完美的角度……
水原秋能算,彌生當然也可以,何況他認真學過horap,對這些事就更加敏銳。
久野彌生覺得有什麼事情正在逐漸脫離計劃中的軌道。他隱約有所察覺,但不願戳破,不願深思。
他寧可按兵不動,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
水原秋把車停在會所的地下車庫。
彌生半趴在座椅上,伸手去勾後座上的書包。書包被放得有點遠,他不得不半跪在主駕和副駕中間的扶手箱上,一手撐著駕駛座的座椅靠背,努力伸長手臂,整個人就差鑽到後麵去。
他的衣擺又被拉起一段,身體離得又近,皙白光滑的細腰就這麼撞入水原秋的視線。
水原秋閉了閉眼,側過臉不再看。
“在拿什麼?”男人的嗓音有些沙啞。
“給你的禮物。”書包有點重,彌生費了點力氣才把書包拿在手裡,人也坐了回去。
彌生從包裡拿出送給水原秋的禮物。
“給,你特意指明要的同款洗護套餐。”
水原秋接過,看著很喜歡的樣子。
“謝謝彌生。”
彌生卻並沒有停下,而是神秘兮兮地說:“還有……”
水原秋一怔,還有?
彌生唰地拿出巧克力禮盒,笑著說:“還有我親手製作的酒心巧克力!”
男人微微睜大了眼,完全沒想到還有這一份驚喜。
“親手做的?”
他伸手接過禮盒,神情似有觸動。
“是呀,哥哥拆開看看,試一試味道。”彌生忐忑道:“我是第一次做酒心巧克力,也不知道教程教的對不對,合不合你口味。”
水原秋當即拆開禮盒,吃了一顆。
緊接著,他立刻發現,酒心餡是格蘭威特威士忌。
——格蘭威特既是水原秋,也是久野彌生。
“……謝謝,辛苦了。”
水原秋深深地望進少年的眼裡,啞聲道:“我很喜歡。”
水原秋明知彌生選擇這瓶酒純粹是考慮到他的代號酒名,可還是免不了內心掀起萬丈波瀾。
水原秋由衷慶幸彌生此時並沒有與他鏈接精神,共享記憶和感官。
否則他絕對無法掩飾那股洶湧澎湃的情感。
這份酒心巧克力,會是水原秋收到的最棒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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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原秋把久野彌生帶到了一家私人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