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得意的時候, 就會忘形,一忘形,就容易被人拿捏。
反言之, 鬼也一樣。
現在的謝青靈,看上去多狼狽啊。
她腳上穿著三寸金蓮,被紅嫁衣的詛咒逼得四處逃竄,天地之大,無所不包,可她卻無處藏身,就像一隻失去了母親的雛鳥一樣,隻有躲進溫暖的巢床, 才能獲得片刻喘息的安寧。
可紅嫁衣要在她逃亡回辦公處的路上就要了她的命!地獄的大門即將為謝青靈敞開,忘川常年繚繞的冷霧將會把她重重包圍。
眼看著它就要收割她的性命, 眼看著她即將成為它詛咒下的亡魂,眼看著她即將成為它新婚的第一件禮物……
紅嫁衣怎能不追?
它一定會“乘勝追擊”,和謝青靈死磕到底。
所以, 這是謝青靈的機會, 也是她極有可能反敗為勝的機會,一勞永逸的機會。
淩放的法子不是不穩妥,不是不合適, 但是, 太慢了。
兵貴神速, 不要給紅嫁衣冷靜下來思考的機會, 奇招在詭辯難測, 越是讓對方無法預料到你的舉動, 勝算越大。
耳邊傳來呼呼驟響的風聲, 謝青靈正在以一種人類肉身無法達到的速度, 疾迅往前移動。
她仿佛化成了一陣疾風,又像閃電,速度快到從她的視角看過去,這高樓間閃爍的流水燈淩亂得隻剩下一團花花綠綠的殘影,周圍的物體在她的視野裡隻能以線條的形式存在,並飛速向後掠去。
終於,風聲驟停,眼前隻剩下線條的世界,又重新恢複了原來的麵貌,一切靜止下來,而謝青靈也終於結束了第一次疾行,站在她挑選的落腳點上。
謝青靈並沒有太貪婪,她選擇的地方,沒有傳送得很遠,隻是站得很高,能望得很遠——那是電視塔高高的塔頂。
站在這裡,電視塔附近的情況,整座城市的夜色,都將被她一覽無餘。
足尖點在地麵上,傳來鑽心的疼痛,謝青靈疼白了一張臉,卻穩住了身體的平衡,一雙倒映著燈火闌珊的眸子立刻向遠處眺望。
【出人意料的通靈者,你出其不意的招數,讓紅嫁衣氣得破口大罵。但請不要太過得意,同樣的招數,隻能使用一次,它已經重新感受到了詛咒的號召,正在向你急急趕來。】
【在夜色中行走的紅嫁衣,速度比你想象的要更快,也更可怕。】
【紅嫁衣已經知道了你的招數,下一次,它將會用黑色的長指甲牢牢抓住你的肩膀,讓你無處可逃。】
刹那間,那股仿佛繚繞著忘川水霧的陰冷之氣,重新裹挾著月色,向謝青靈聚攏而來。
謝青靈知道,紅嫁衣要來了。
她不慌不忙,手中拿著疾行鬼的役鬼泥像,乾脆道:“疾行!”
很快,謝青靈又化成一道殘影,瞬間消失在電視塔上。
這一次,謝青靈疾行的距離,就很遠了。
她直接來到了城市的外環線,長營路段。
在這裡,繼續往前一段路,就要出城區,差不多來到了郊外。
此時,謝青靈還剩下三次疾行的機會。
距離謝青靈想要去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
她不能浪費任何一次疾行,在下一次使用之前,一定要想好要去哪裡。
這一次,當謝青靈站定之後,足尖的疼痛,更為厲害,更難以忍耐了。
而且,一雙腳在刺痛之餘,仿佛還在冰水裡浸泡,徹骨的寒意正往她的骨縫間滲透。
謝青靈低頭一看,發現瀝青鋪就的路麵上,不知何時已經結上了一層潔白的霜。
四周的陰冷之氣更為濃鬱了,仿佛一瞬間寒冬降臨。
【紅嫁衣陰氣凝
結而成的寒冰,能洞穿人類禦寒的棉襖,這股來自忘川河畔的陰氣寒冷徹骨,人類的肉身根本無法抵禦。紅嫁衣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收割通靈者的生命,它決定在此結束貓抓老鼠一樣的戲碼。】
【光是這股陰邪之氣,就足以令通靈者焦頭爛額。沒有護身的法咒,你將被這附骨之蛆般的寒冷,凍結掉所有的感官感受。】
【……紅嫁衣大意了,它並不知道,你是後土的眷者,區區來自忘川河畔的陰氣,並不足以收割你的生命,紅嫁衣重新審視了它的對手,你比它想得還要珍貴,它發現,隻用你的鮮血來染紅一件喜炮,似乎有點浪費。】
【它決定要用你的骨頭,製成一把琵琶,日日彈奏,用婉轉動聽的曲調,來取悅它的意中人。】
就在紅嫁衣思考著要怎麼安排謝青靈的時候,謝青靈也沒閒著。
她踏著如霜的地麵行走,在最初徹骨的寒冷疼過去過後,她的足尖逐漸麻木,反倒感覺不到疼痛了。
這樣一來,她倒是舒服多了。
謝青靈試圖爬上高架橋。
她想要站在那裡獲得更好的視野,以此來確定下次疾行的方向和路徑。
那片如霜的地麵就像活著的一樣,謝青靈走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仿佛一個有生命的物體,隨時等著將謝青靈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