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靈拎著箱子,繞過村口的位置,然後圍著某戶人家的圍牆走動,借此掩住身形。
不過謝青靈很快就發現,這個村子雖然挺大,但卻像空了一樣,一路走來,根本沒遇見什麼人。
順著百鳥朝鳳的嗩呐聲一路摸索過去,靠近那個像是祠堂一樣的建築物,才聽見有人聲。
很多人。
看來村子裡的人,大部分都聚齊在這裡了。
謝青靈趴在牆頭,往裡麵瞄了一眼,發現人頭攢動,祠堂前的空地上,烏泱泱的,站滿了人。
這些人都披紅掛彩,一副喜氣
洋洋的景象。
隻是……
謝青靈眉頭一皺。
要是沒有聽錯的話,她隱隱約約聽見了一個女孩子失聲痛哭的聲音。
謝青靈順著聲音的來處望去,發現那間屋子裡,貼著許多大大的“囍”字,看上去像新房。
有人出殯,有人在喜房裡哭。
好像沒有人注意喜房的樣子,謝青靈貓著腰走過去,看見房子的門和窗戶,都掛上了鐵鏈,被鎖上了。
裡麵的人被關起來了。
謝青靈深吸一口氣,用力擰斷了鐵鏈,弄壞了門口的鎖,推門而入。
“你……”哭聲驟然停止,裡麵穿著鴛鴦戲水,並蒂芙蓉紅嫁衣的女孩子,一臉驚恐抬頭看向謝青靈,“你是什麼人?”
“你是不是他們請來的巫婆?”
“你想對我做什麼?”
謝青靈看她幾眼,問道:“你是新娘子?”
一聽到“新娘子”這三個子,女孩子本來哭得通紅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她睜開哭得紅腫的眼皮,說道:“是,我是新娘子,我是……我是河伯的新娘!”
謝青靈心中一沉。
忍不住握緊了手中的箱子。
女孩子又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十分痛苦。
謝青靈走過去,蹲在她麵前,仰頭問道:“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新娘子還是不說話,隻是哭。
她並不認為,這個忽然出現的陌生人,能幫得到她。
每一個被選中的女孩子,到現在為止,沒一個逃得過,她也不例外。
謝青靈看她這樣,忽然道:“我在河裡打撈起一具屍體,她死了不到一個月,卻隻剩下一把子骨頭。”
“她身上,穿著和你一樣的紅嫁衣,她也是河伯的新娘。”
短短兩句話,殺傷力無窮。
哭泣的新娘仿佛看見什麼可怕的妖魔一樣,瞬間崩潰,哭得更大聲了。
不過她本來就在哭,驟然變大的哭聲,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你彆說了!”新娘子邊哭邊壓低聲音,“我不想死,我還這麼年輕,我不想死!彆說了嗚嗚嗚……”
“你不說就是死路一條,說了我說不定還能幫你,自己選吧。”
新娘子怔怔呆了好幾秒,咬牙,豁出勇氣道:“我叫馬巧巧,家住在村尾那家矮白的房子裡。過了今天,我就要嫁給河伯,成為祂的新娘……”
“自我小時候起,村子裡祭祀河伯的習俗已經保持好久了,我不知道它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結束。父母不讓說,也不讓問,更不讓我們離開。”
馬巧巧深吸一口氣,抽噎道:“每年,我們都要給河伯上供一位新娘。今年輪到我了……真的輪到我了 ……我好害怕,我不想死。”
事情和謝青靈想的差不多。
謝青靈忽然道:“你們不是剛獻祭了一位新娘嗎?她是不是也像你一樣害怕?”
馬巧巧的哭聲停止了。
說起另外一位新娘,馬巧巧變得安靜了許多。
馬巧巧說:“上一位新娘,她是自願的。”
謝青靈挑眉,輕嗤一聲:“自願的?誰說的?”
“守村人說的。”馬巧巧捂著臉哭,“可是,河伯並不滿意,祂還想再要一位新娘。”
守村人?
謝青靈心裡閃過無數的想法,她問道:“你知道你們村子,為什麼要祭祀河伯嗎?”
哪怕謝青靈的神話知識再貧瘠,她也知道,祭祀河神,主要是為保風調雨順,不要發大水,淹沒房屋和莊稼,祈求一個平平安安。
可如今,但凡有水患的地方,都會建有堤壩。至於
農田的灌溉水利,開渠引流也好,興建水利也好,講究的是一個人定勝天的改造,而不再是祈求喜怒無常的河神,讓祂大發慈悲,以保來年豐收。
謝青靈還以為,眾神隕落的時候,不再發揮作用的河伯應該隕落得一馬當先呢。
沒想到時至今日,居然還有人祭拜祂。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我也不知道。守村人說,祖祖輩輩都是這樣做的,我們也要這樣做。”
謝青靈說:“我知道了,你在這裡等著,我會想辦法的。”
馬巧巧見她不是要帶自己逃跑,反而還讓她停在這裡,瞬間哭得更傷心了。
果然,都是騙她的!
沒有人能救得了她!
謝青靈走出喜房,通過耳機聯係了代星宇。
“代星宇,我這邊找到了河伯的新娘。”
“我這邊也打探明白了。”代星宇說,“我找到了辦喪事的那戶人家,問清楚了情況,現在要去找村長交涉,讓他停止這個可笑的祭祀。”
謝青靈嗯了一聲,“你先試試看,如果不能文明交流的話……我再想彆的辦法。”
“明白。”
村長在祠堂,謝青靈提步走過去。
代星宇和沈懷州先她一步到祠堂,還沒走進去,就聽見祠堂裡麵傳來代星宇慷慨激昂的聲音:“……你們這是迷信,這是封建!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神!你們快點停止這可笑的祭祀!不要再殘害人命了!”
謝青靈:“……”
祠堂裡的局勢逐漸變得緊張了。
“停停停,要是再動手,我可就報警了!”
“祭祀河伯根本沒有卵用!你們不要太愚昧了!還是多修幾條渠吧!這樣比較有用!”
祠堂裡靜了一瞬,過了一會兒,一道低沉威嚴的聲音響起:“破壞祭祀的人,都該死!把他們抓起來!”
居然動起手來。
看來是不能用文明和諧的辦法交流了。
這可怪不了她了啊!
謝青靈歎了一口氣,她把歃血藏在大腿兩側,找到一個柴火堆,把箱子藏起來,然後來到祠堂裡。
隻見祠堂裡,村子裡的壯年男子手中拿著鋤頭、鐮刀、扁擔等工具,把代星宇和沈懷州圍在中間,場麵劍拔弩張,氣氛一觸即發。
見一個女孩走進祠堂來,生麵孔,也是一身黑衣,一看就是裡麵這兩個是一夥兒的。村長眉頭緊鎖,暴喝道:“還有同夥!都抓起來!”
一群人呼啦啦瞬間就把三人都圍起來了。
沈懷州皺眉,不知道謝青靈為什麼不暗中支援,而是大咧咧地走出來了。
這不是找死嗎。
正此時,謝青靈舉起雙手,作出投降的姿態。
她笑得眉目舒展,說道:“誤會誤會!誤會啊!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你是誰?”村長橫眉冷對,怒道。
“我是……馬巧巧她姥姥的叔叔的二舅公的三女兒家的大曾外孫女,也就是她的表姐姐。”謝青靈說,“我和巧巧情同姐妹,今天是來代替她出嫁的。”
“我要當河伯的新娘。”